“宏宇股份”内部管理的混乱,由来已久。近年来虽有改善,然远未规范。给红龙贸易发货的时节,也正好是他再次出差的时间点。虽说发货装货这种事,有销售部内勤人员廖雷等人及运输公司各司其职。但廖雷等人的工作散漫,作风拖沓,早已是出了名的。而与红龙贸易的不愉快,还未远去。凌兰不想在这种细节上犯错误,让本就怨气冲天的单卫英,抓住把柄,大作文章。更何况是发二个地方的货,就怕同一规格发错,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凌兰小心谨慎点,还是应该的。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在发货单下部空白处,注明发什么贷到某某单位,必须发什么规格等。以为如此提醒,总该省心了吧?但事实是坑爹的队友到处是。在浙江出差时,凌兰接到公司廖雷打来的电话,说货已发掉了,他追问了句是否按发货单要求发?电话那头廖雷不耐烦地回答之道“那是肯定的”。有了这句话,凌兰放心多了,安心地在浙江出差。 火车零担,一般是先将货物送到大点的站台,等待编组发货。这个时间不太长,一二天就足够了。等挂上车皮后,约在一个礼拜左右到达目的地,并按预留电话,通知对方提货。所以一般有经验的客户,基本是预留十天到半个月的时间,以防路途中的不测。
凌兰人在浙江,但也时时关心这批货是否按时送达,就怕出问题。但这个世界有时真犯怪,你越怕啥,它就越来啥。七八天后,就在凌兰准备结束浙江的业务,打道回府时,他接到了红龙贸易,单卫英手下业务经理张越打来的电话,她在电话中告诉凌兰,说到达的货和单子传给她的货,二者间相差2.3吨。接到她的电话,凌兰没敢怠慢,立即打电话给朱小兵,物流运输由他负责。请他确认所发贷物重量,与人火车站所确认货物重量,是否相符?
很快有了结果,在常州站,所发货物与确认接收贷物重量,是一致的。而在南平站卸贷提货时,的确相差2.3吨。那么不容置疑,问题肯定出在火车托运这个环节。只是如何与铁老大交涉这事,倒成了问题。到目前为至,铁路方面也的确承认,有可能有遗落。但你要让它赔偿,几乎是门都没有。除非你再也不想通过火车发一量贷。但显然这又不切实际。 这件事刚刚有眉目,又一件更烦人的事发生了。张越通报,所发货物与他们客户所要接收货物不符,对方要求2.3和3.2直径的镀锌打包钢丝各三十吨,但现在是六十吨2.3的钢丝在南平市造纸厂。换句话说,后发的六十吨打包钢丝,肯定也不会按当初预定的2.3和3.2各三十吨的计划,发给青松造纸厂的,而实际即将到该公司的,将会是六十吨3.2直径的打包钢丝。一想到这一层,凌兰头上马上冒汗了。这不仅数量巨大,而且更具有可怕性。以前也有发错货的时候,但一是数量少,二是基本做做工作,象征性地赔点钱就过去了。而这一次显然没有这么好弄。传真已经发到了厂里,屁股坐不住的凌兰,连夜往家中赶去。
第二天一早,刚一上班,张越的电话就追了过来,明白无误地告诉凌兰,青松厂的六十吨货全为3.2直径的。在搁下电话前,她不忘提醒凌兰,对方极有可能要索赔了。搁下电话理了理思路,他暂时没请示上头,而是将电话打了回去,替领导做了一把主,他在电话中告之张越,请他们叫车,将二家的货换回来,而这中间产生的费用和单卫英他们即将去做工作,所要的费用,“宏宇股份”将全部承担。电话那头,张越模糊地应了一声。
放下电话,凌兰来到内勤所在里屋,将传真递给了朱小兵,看完传真,又听了凌兰简单地介绍,朱小兵朝前面正抽着烟,吹着牛的廖雷喊道“上次你发南平红龙的货,怎么会发错了呢?”听到朱小兵的问话,廖雷停止了吹牛,转身过来,拿过朱小兵递给他的传真看了起来。回头他转身对正等答案的凌兰说道“我不就是按你要求的那样,发货的吗?”
听到他这样的回答,凌兰撇了撇嘴,想说但还是忍住了,转身出门来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拉开抽屉,找到了那本发货三联单,再次来到里屋,翻到发红龙贸易那叶,一指上面手写的要求,对俩人说道“我的要求是这个”俩人瞄了眼发货单,不再吭声了,稍稍等了一会,廖雷语气明显软下来地自言自语道,“会不会是车间发错了呢?”
听到他的话,加上对廖雷地了解,凌兰七七八八,已经猜到了事情出错在哪了,六七月份高温天气发货,又在车间发,本就不专业不规范,临时召集而来的车间工人,肯定是怎么省事省力,怎么来,没人认真督管地话,他们才懒得按发货单要求发货。装完货本该廖雷和车间统计,二方核对无误后,准予放行的程序,肯定被简化到无人核对放行的程序,这就是问题症结的由来。
凌兰混迹这个公司多年,用脚趾头也能想像出问题的由来。当问题发生后,假如凌兰没有足够的证据,以此来证明自己工作的无误,那么无论对错,都是他工作不到位的表现。而当他或别人手握证据时,则又会开启另一种模式—扯皮模式。在这里是没法解决问题的,也不是追究责任人的时候,再说他也没有权力去明断是否。当务之急是把货换回成各自所需状态,才是重中之重。想到这里,凌兰出门来到了陈然的办公室里。他直截了当地将事情汇报了一番,完了就等待指示。陈然看了看传真,抬起头对凌兰说道“肯定是你没写明白,所以他们发乱了”。对这种主观臆定,凌然极度反感,但他也不想争辩什么,那种站到办公室大多数人对立面去的事,他才不会干呢,那意昧着被人孤立。所以他只是一声不吭地递上了发货单。
看到发货单上清楚地说明,陈然才闭了嘴。反复看了多边后,他想了下,告诉凌兰,让客户自行将货物掉换过来,所产生的费用,公司承担。凌兰没去说明,他已经吩咐对方了,但很显然销售部内,没一个人会把这件事当回事,这种事对他们来说,只是件菲菲小事而已,但凌兰做为了解内情的人,肯定有更多地担心。 与红龙贸易地联系一直没有断,二三天后,对方告之凌兰,事已办结束了,但有关费用和赔偿正在总结中,很快会通知凌兰地。在焦虑中终于等来了对方要求赔偿地传真文件。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当真正读完这份传真,凌兰心里涌上了二个字“恶意”。而这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与对方的沟通将极其困难。
传真在第一段明确说明“由于“宏宇股份”的工作失职,导致了红龙贸易的巨大损失,该公司决定,暂付已经到期,即将要付的上一批货款四十九万多,另这批货款七十六万多货款,也将暂停支付,直到问题解决。二笔货款为一百二十六万多,这与“宏宇股份”原有的欠款一百二十九万多,相差三万多。老练地凌兰当然不会相信这是个笔误。任何财务上,涉汲双方对帐,做为法律依据地双方往来数字,无论哪家均会慎之又慎,不可能犯这种错误,调来一年前经办业务员王小波,和现在交接人孙平的应收款确认函,二相比对,的确差这三万多应收款,但显然暂时没时间追问原因及形成。
在传真地第二部份,对方指责了“宏宇股份”的种种不当,完全没提赔偿数字,只是指明派人前去面谈。这份传真于其说是一份赔偿协议,倒不如说是一份冻结通知书。从这字里行间,凌兰嗅到了浓浓地怨气,也预测到解决这件事的艰难性。他叹了口气,拿起这份传真来到了陈然办公室,不巧的是他开会去了。
坐立不安地等了一个小时,临近中午吃饭时,他才等到陈然地归来。看完这份传真,陈然默不作声,掏出香烟递给凌兰一根,凌兰摆了摆手,意思他早戒烟了,陈然一楞,但马上回过神来,猛吸了几口烟,陈然有点着急地问凌兰,到底是车间的问题?还是销售部内勤的问题?对于这个问题,凌兰没直接说答案,而是没好气地说道“宏宇公司,这个大型乡镇企业的作风,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廖雷是你手下,也是我朋友,他那禀性到死,上了火葬场的铁板才会改了”。这几句怨气实足的话,陈然当然听的明白,但凌兰说的是实话,这点他是了解的。他比谁都清楚,现在去追究谁谁谁的责任,毫无意义。
陈然是个聪明人,他稍稍细思量,一下就明白了问题产生的原因。或许感觉自己在红龙贸易这件事上,太感情用事了,所以他有点愧疚地反问凌兰,这事怎么处理?到目前为止,此事还停留在销售部一级,没再向上汇报。无论二人怎么不合拍,但在这件事的处理上,二人倒相当一致,均不希望事情扩大化,均希望这件事,在自己手头能顺利解决,虽有棘手的感觉,但很明显二人只是看到事情难处理,绝没想到是如此难处理,以至于上法庭。
所以沉思了一会,凌兰说道"必须去一趟,双方坐下来谈谈,才知对方底线是什么”。陈然听后点了点头,他是赞同凌兰地想法地,但在凌兰进一步要求他,一起去南平这个要求上,陈然是一口拒绝,当然托词是,董真找他有事,他跑不开。听完他的托词,凌兰是明白他心里所想的,但有时“解铃还需系铃人”。跟企业巨大的损失相比,面子有时真的就不重要了。多年后,凌兰一直在假想“假如当时陈然,在事情刚开始时,能和凌兰一起去南平,诚心实意,化解双方的矛盾,或许后面的事,就没有这么被动了。 但世上之事,是没有假如,如果的。有的只是已经存在的结果的,这就是佛教上所说的因果。当凌兰坐上那趟火车,前去福建时,他心里有太多不确定。上次去人家招待地是酒菜,这一回去,少不了的是责骂。但无论“吃“什么,能解决问题,就万事大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