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零年过完年,等春运结束后。凌兰迅速地整装出发,前往福建浙江开展业务。公司销售部门的变化,对他们这种做基层工作的业务员来说,影响不大,有影响的则是你每月的销售额和资金回笼,那才真正是衡量你能力的一个硬指标。
列车蜿蜒地穿梭在武夷山脉中,时快时慢。沿途地风景相当地美,在茂密地森林中,在高高地山峰间穿行,犹如云中漫步,那远方的山,洁白地云是那么飘渺,又是那么真实。路基两旁不时掠过地农田,像一块块绿兰相间的格子,镶嵌在大地。美景并不能完全冲淡凌兰的疑虑。做为福建地区曲指可数的几个大客户,孙平怎么肯完全移交给凌兰?他有宁波分公司这个财务独立的子公司在手里,不要说中国内地,就是全世界的生意都好做啊?凌兰是了解孙平这个人的,他是个无利不起早的货,场面上的事,他肯定会配合公司做掉的,但据说他与南平红龙贸易的几任领导,关系均相当铁。
凌兰有二个不放心,第一是孙平会不会搞点暗箱操作?答案是肯定会有的,但假如他吃肉,连口汤也不留给凌兰,那就实在说不过去了。虽然厂里无论哪任领导上台,总会反复强调不能窝里斗,不能做私活,但碰到实际情况,又会区别对待。由于公司对这类鸟事,几乎总是和稀泥,所以凌兰也只能做好脚踩西瓜皮的准备。第二个担心,那就是孙平和陈然为红龙贸易吵架一事。表面上看好像都过去了,但陈然这个人不报复下,是很难心里平衡的。而现在他又是主管,凌兰心说“不出点妖蛾子,那才怪了”。 一想到这二个事,凌兰心中相当不轻松。好不容易有个大一点的客户了,又前怕狼后怕虎的。生怕给他俩给搅黄了。所以从这一点来看,他更喜欢开拓新单位,特别是一些刚刚起步的新单位。这就像谈恋爱一样,双方多会有感情。和初恋对像就算分手了,有事相求,总还会念点旧情。虽然面对以后会出现的情况,暂时无解,但也不会山穷水尽,只是目前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呗。
这趟慢车,终于像老牛拉破车般,吭哧了二十几个小时后,于凌晨二点多,停靠在南平车站。旅途地劳累,让凌兰只想尽快找个旅馆,洗洗睡一觉。当春日的太阳,透过窗帘的缝隙,**般地射进来时,凌兰努力地睁开困盹地双眼,尽管人还在睡梦中,但必须尽快清醒过来,床头手机上的时间,已显示快过八点半了。一般来说早上找人,容易找到,下午就蛮难说了。 出门坐上三轮车,去向红龙贸易所在的解放路,到这时凌兰才有机会,仔细观察这个城市,由于地处武夷山腹地,整座城市几乎是依山而建。东西直贯地城市显的狭长有余,宽度不足。而一条溪江不仅穿城而过,更是将整座城一分为二。北面是商住区,南面则是工业区。 如果说北面还有点现代气息,那南面则能算欠发达地区了。与沿江沿海,长三角,珠三角城市相比,前者在城市建设等各方面,可以说是日新月异,姿态万千。而做为一个地级市,南平沿袭了多年来的陈旧和慢节奏。这与外面的世界相差在十年以上。和众多福建的城市一样,南平市的不发达,有长期以来的政治因素,和历史原因,更有地处深一山的劣势,但也有历任领导者,不可推卸的职任。
与红龙贸易的新任总经理单卫英的见面,枯燥又无昧。双方除了公事上的应酬外,几无实质性的进展。虽然对此早有准备,但实际上凌兰多少还是有很大的失望的。无论从第六感觉上来看,还是从现实的状况来看,两家的合作注定是不会顺趟的。这种不顺趟,首先来源于外部的压力。由于国际国内钢材的持续紧俏,带来了国际铁矿石价格的飚升。各类线材的价格高涨,也带来了与各客户间的矛盾。虽然仗着“宏宇”的品牌,但也不是每个客户都能做通思想工作的。回来不久,按惯例红龙贸易发来了,交接后的第一张订单,分别是打包镀锌钢丝2.3和3.2规格各三十吨的量。虽然由于价格不断高涨,但在凌兰找陈然,不断做工作的情况下,总算像开恩般地同意了。
最终的交货期是在五月初,而这时全国各钢厂的优质线材价格,像坐过山车一般,每十天半个月往上调整几百元,每次上调原材料价格,总是让业务员心惊肉跳,叫苦不跌。这意昧着很多已经签订好的合同,又将像废纸一般,被扔到厕所里去了。公司上层关于调价的红头文件,总会惹人嫌地一张又一张地,下发到各业务员之手。各业务员又总得厚着脸皮,向客户解释,合同作废的原因,和必须涨价的要求,在责骂声中,依仗“宏宇”地品牌,我行我素。
紫娟娘家所在的实验村,和实验大队其他几个大队一样。即将迎来盼望已久地拆迁。说是将在原地修建商住楼。这种谣传由来已久,但这回靠谱的很多了。中国人的马路消息,你很难说它是真是假,就像流传千年的迷信一样,信则有,不信则无。虽然社会上,网络上,不断爆出强拆地丑闻,但这完全没有打消村民们盼折迁地热情。拆迁仿佛变成了一块唐僧肉,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于是乎广大地村民朋友们,投入到了无限地盼拆迁行列中去,为了更好地为自家谋福利,该突击装修地装修,该浇水泥地的浇水泥地,该起厢房地起厢房,总之必须最大限度地,再榨一点钱出来,至于材质么,能对付过去就行。
实在找不出法子的人,在旁边村民的启发下,不顾季节,不顾场合,种上几棵果树也好的。而这种现像,己经不是个例,而是普遍如此。南方的拆迁补偿,总的来说,还是比较合理的,再加上政策监管力度还算好,所以总体来讲,还算公平。在这种形势下,凌兰和紫娟回家,将后面的厢房造了起来,同时又将屋前的场地,给浇了起来,本来还想装修下的,但一是太麻烦,再有也没钱了。所以也就这样了。
那批货在五月中旬全部发掉了。到了六月初,红龙贸易又下了一张一百二十吨的订单,其中对方指定在七月二十号前,必须将其中直径2.3和3.2的打包钢丝各三十吨,总计六十吨,以火车托运的形式,发往青松造纸厂,而余下直径2.3和3.2的打包钢丝各三十吨,也是总计六十吨,同样以火车托运地方式,在七月底前,发往南平造纸厂。考虑到从现在算到发货时,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这其中的价格变动较大,所以凌兰反复斟酌后,将涨价的量,定在了涨一千二百元每吨,有了这一千二百元的提前量,凌兰心说,这下该安心了吧。与车间论证了交货时间后,凌兰将合同做给了对方。虽然对价格颇有微词,但对方总算答应了下来。签订好合同,下一步就是落实生产进度的问题。这种催计划的事,本不该由业务员去做,但在“宏宇股份”这种大型“乡镇企业”中,不规范地事多了,也不在乎这一点。
很快时间就到了发货的辰光,车间里虽说晚了几天交货,但也总算把第一批货给备好了。但在发货时,又有新的问题出现了,那就是价格。现在的价格相比一个半月前的价格,足足涨了一千五百元每吨。这么一来,那多出的三百元每吨就没法落实了。跟陈然去协商,他搬出了公司的红头文件说事,那上面的确说明了,在某某价位下是不允许发货的。 凌兰很无奈,这合同是一个半月前签订的,那时的原料价格远没现在这么高。当时的合同价,应付卖出价,不光是绰绰有余,而且利润丰厚。但现在厂里把合同当草纸,这个就有点说不通了。冒着被陈然再次报复的可能,凌兰直接找到了董真,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并把随身所带的合同,递给这位股份公司最高领导看。但没想到得到的答复是,按公司的红头文件办。
这话一出,几乎是断了凌兰说理的份。而已经接到董真电话的陈然,对刚刚回到办公室的凌兰,大发雷霆。前面在南平吃了孙平的癙,这旧帐还没算,这回为了这家单位,凌兰居然敢绕过他,去找董真,这新帐也是要算的。所以陈然硬彬彬地朝凌兰,扔下这么一句话“不涨满一千五百元每吧,这批货就休想发”。说完转身回他的办公室去了。
公司这块无论如何是走不通了,回过头来,他只能硬着头皮做客户的工作。这纯粹是讨骂,几句话没说满,单卫英那边就劈头盖脑地骂开了。大意无非是,凌兰无能,这种事都摆不平,公司吃的是屎,将合同当儿戏等等。凌兰此时像风箱里的老鼠一样,二头受气。虽然陪着笑脸解释了半天,但对方根本不听。渐渐失去了耐心地凌兰,虽说理解单卫英他们的恼火,但也架不住对方这么骂,所以谈到最后,他也说了句死话“我只是个业务员,我做不了主,要不你们和领导沟通下”说完将陈然的座机号码,报给了对方。
不一会儿从陈然那,传来了他不耐烦地解释声。看样子二边也没谈成。过了大约大半个小时时间,单卫英将电话打给了凌兰,电话中对方口头承诺答应,在这张合同基础上,再涨三百元每吨。对于这种一百八十度地转弯,凌兰没有乐观地认为,对方已想通了,或者做通了他客户的工作,而是有一种不安在里边。货只要一到对方手头,那讨钱的就好比是孙子。虽然这家单位,从与“宏宇股份”开始合作起,信誉一直很好,但也架不住会变的。出于这种考虑,凌兰坚持要与对方,重签一张涨价后的合同再发货。但这一想法一出口,马上招来了对方一顿骂。意思是再如这样,前面那几十万货款不给了。一听这话,凌兰不吱声了,而是拎着电话到陈然办公室,三人通过电话,确认了涨价发货之事.至此总算摆平了一件棘手的事,但凌兰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才是麻烦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