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两人回去后是如何汇报的,吴玉在那张质量疑异单上,代表厂里签下了处理结果,即三次质量问题,赔款一万,折算成电缆钢丝.并中止与该单位的业务往来,催回应收款,但又在下边加了句,对业务员凌兰扣除三个月工资处理.
拿着这张不是滋昧地处理意见,沈天瑞笑了笑,他笑着对坐在沙发上翻白眼的凌兰说道:“别在意,过年时补给你,但活还得你去干好”。凌兰当然知道沈天瑞肯定会补点给他的,但年终奖才三五千元,又怎么能补足三个月快八千的工资呢?
凌兰早已不是当年初出毛庐,啥也不懂,啥也不会的毛头小伙了.几年的销售生涯,在营销这个大染缸里,在各位前辈地言传身教下,他早已心领神会,触类旁通了.配合浙江满地的私营主个体户,要想“墙外损失墙内补”.只需死掉几个脑细胞而已.但让凌兰头痛的是如何解释赔款一万,如何催要应收款这事.按厂里的交待,第一是双方对帐,确认帐目后,处理质量问题,如双方协商成功,则万事大吉,如不成功,则将起诉对方.对于法律起诉,厂里总是信心满满地,总以为一起诉就一了百了了.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残酷.
果然对方反弹很厉害,对赔款一万极度不满,因为在方文彬心中应该赔款八万才对.方文彬的八万赔款,肯定是狮子大开口了,但“宏宇”的一万赔款难不成是抛砖引玉?对以上信息,凌兰也只有硬着头皮,做二边的传声筒。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换来的终究是两头的骂,但好歹像菜市场买菜一样,双方一口价二万五成价.
接下来就是双方对帐,签字确认这块了.也只怪“宏宇”心急了点,所以招来方文彬的怀疑,最后演变成,帐是对了,也认可了,但签字盖章就免谈.事情是这样的,谈赔偿时方文彬已经觉得不妙了,他己经将无锡的帐扣在了手头了,现在无锡厂家除了带款提货外,就不再发一量货给银翎了,而方文彬手头目前符合技术要求的厂家,也只有“宏宇”.他怕“宏宇”今后断货,和催他还钱,打官司.所以在前期他向“宏宇”下了个小单,试探反应.但没想到厂里一听是银翎要货,连带款提货都不允许发.凌兰一听这个决定,知道要坏事了.但他除了被动应对,无招可使.向孙平,沈天瑞反应过实际情况,和个中利弊,但二人均表示这是厂里的决定.无力更改.
既然认定“宏宇”有断货的可能,方文彬一方面与“宏宇"委于虚蛇,降低赔款额度,另一方面积极寻找替代厂家.在这个“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的年代.很快他就找到了替代厂家继续供货生产.到了这一步,一贯喜欢兴风作浪的方文彬,肯定是要扣着“宏宇”那几十万做点文章了.而对上诉法庭,方文彬总认为,帐我口头认的,但还钱暂时没门.而白纸黑字落个把柄,更是想多不要想.这种“千年不烂,万年不还”的癞皮打法,极像香港队的密集防守,中国队毫无办法.
去了几趟,啥下三滥招也使过了,但人家软硬不吃.吴玉除了骂骂凌兰外,也基本是歇菜了.就在凌兰被这件事逼得很是无奈之际.“宏宇”与澳大利亚合作的光纤项目,终于开花结果了.“宏宇光子”“宏宇光器件”“宏宇光通”三个宏宇子公司,在十一月份终于开业了。开业是开业了,但实在是生不逢时啊。,早在“宏宇光子”研制成功光纤地消息,在业内界传出后,康普,华德等几家国内最大地光纤经销商,立即放量市场并降低价格,光纤从原每芯一公里一千多,直接降到三百五拾每芯公里。市场充斥着大量康普,华德等恶意放出的库存,一时间光纤从人人跪求地高档货,一下转变为农贸市场的大白菜。
“宏宇”高管也看到了这种情况,所以刘玉明在一次中层会议上,谈及“光子”等公司的前景时,曾叹息道,“生不逢时,一生下来,就要面对国外跨国公司的恶性竞争”。孩子是生下来了,总得给口奶吃罢?就在原有聘请的北京某销售团队,打不开销路的前提下,不知是谁惦记起了,销售部那帮土八路们。经这提醒吴玉立马下达通知“凡业务员每销售一芯一公里,厂里奖励一块钱”。红头文件直接发到每个业务手中。市场是无限大的,不可能某一个集团,某一企业可以管控的。
经土八路们多方努力,果然卖出了相当多的光纤,与银翎集团经沟通后,对方表示相当需要。有了上一把的亏,这回凌兰说什么,也要拉上“光子”那精英团队的销售员一起去。凌兰只负责牵线,其他一概不管。年终报表凌兰卖出2500公里,仅次于陆一航的3000公里。但发奖金时人人有份,唯独凌兰那2500元奖金,连个毛也看见,一问沈天瑞才知道。吴玉特别批示,暂扣凌兰这笔奖金,理由是銀翎的应收款没解决。看到这里凌兰只觉得一口气直往上窜,一股冲动让他转身就要去找吴玉讨个说法。沈天瑞一看苗头不对,连忙一把抱住了凌兰,凌兰没敢大挣扎,怕伤了沈天瑞。把凌兰按在沙发上后,他把办公室的门锁死,然后掏出香烟发了支给凌兰,说道“你不差那点钱,你是咽不下这口气,但你这么一冲动去找她,只会害了自己。在宏宇公司受委曲地,又不是你一个人,你看去评理的,不要说讨没讨到结果,又有几个有好日子过的?…”。沈天瑞的一番肺腑之言,让凌兰冲动的头脑,冷静了下来,他摇了摇头,胸中满是无奈,愤恨,但唯独没有发泄的出口。“我会尽自己的努力,补偿你部份,我也只能做到这样了”。沈天瑞最后的话让凌兰充满了感激。他点了点头离开了办公室。
2003年,|就在凌兰不知所措中到来了。2月14日是国外传统的情人节。如今的洋节,随着国门的大开,也逐步影响了思想开放地年青一族。年前最后一次出差,与其说是出差,倒不如是来送小雪的。在乍浦没几天,小雪就随老乡去了浙江桐庐。那一段时间由于银翎的事,凌兰除了电话和小雪聊聊外,几乎没再碰头。这次她要回家,凌兰说什么也要来送送她。和沈平打个招呼后,凌兰去桐庐将小雪带回了杭州。小雪第二天晚上将乘火车回福建。
冬日地西湖,虽风景依在,但满山缺少绿色相衬,少了媚妩多了萧杀。虽景色欠佳,但小雪还是兴奋不已,她挎着凌兰地胳膊,整个人像小鸟一样依偎在凌兰怀中,,,,。一夜的缠绵换来的是第二天痛苦的分别。车站前,哭成泪人的小雪和凌兰亲了又亲,拥了又拥。少倾小雪从衣服里掏出一件小小的平安扣,挂在了凌兰的脖子上,含着泪对凌兰说“我买不起礼物,这是我买衣服时,店里送的,我把它带在你身上,让你时时想起我”。凌兰用力抱住了她,没说话,只是给她一个深深地吻。
十多年后,凌兰一直记得那夜,火车进站前,小雪讲的每一句话,也一直带着她送的那块小小的平安扣。直到他再也找不到她。临上火车一刻,凌兰再次吻了她,并将几百钱和一点准备好的水果,零食塞给了小雪,关照她为小孩买点吃的。
小雪还没回来,只是双方电话中,祝福了对方。如今在宁波大街上,凌兰是陪着王文标,过着一个没有情人地情人节。王文标是吴玉老公王成东手下的销售经理,也就是“金太阳索具有限公司”的销售经理。他不仅与吴玉,王成东夫妻关系很铁,更与凌兰是一个部门一条街上出来的,关系相当亲密的。今晚二个大老爷们在街上闲逛,不为别的,只为王文标要在情人节这天,为老婆陶小菲,买一块手表做情人节礼物。陶小菲与凌兰是同校校友,她高凌兰一界。
买好礼物,献谄老婆后。王文标和凌兰拐进街边一间小饭店,要了几个菜几瓶酒,就对饮起来。酒越喝越来劲,话也是越唠越多。忽然王文标冒出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得罪的吴玉?”。凌兰一楞,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从与吴玉关系密切的人,嘴里说出,肯定不是空穴来风。在凌兰死缠下,王文标说出了实情,他几次到吴玉家吃饭,吴玉都提到凌兰,而提到凌兰的原因不是别的,是因为即将通过的“jis”标准。在吴玉,王成东眼里“金太阳索具”已是她家的私有企业,事实上刘玉明的确准备将“金太阳”,转制为王成东占百分之五十一的私企。而王成东又准备在“Jis”标准通过后,在日本东京设立办事处,笼断销售“宏宇”在日本市场的“jis”钢绳的销售。而万银河如在凌兰地帮助下也要做“jis”钢绳生意,在吴玉看来就是在拆她的台,就是与她对着干。而至于其他统统是个借口而已。了解实情后,凌兰彻底傻眼了,这叫怎么回事么?先不说万银河的“嘉兴南湖工贸”现在与“宏宇”还有扯不完的狗屎帐,单就一个“东京办事处”,也控制不住日本偌大地市场,更何况日本市场也不是就“宏宇”一家有这个标准。
哭笑不得归哭笑不得,凌兰还是将事情的原委,讲给了王文标听了。王文标听后点了点头说道“这事我去跟吴厂长,王总说,比较合适,你放心兄弟间帮忙是应该的”。放下包袱地凌兰和王文标两人,二瓶二瓶地添着酒,一直喝到半夜才回宁波分公司睡觉。
王文标的解释看样子起作用了,凌兰太平了一阵。就在他以为万事大吉之时,“jis”标准通过了。得到消息的万银河兴冲冲得来找凌兰了。一看到万银河的到来,凌兰头皮发炸,这烫手的山竽该如何接啊?现在不是“羊肉没吃到,惹一身膻”,而是根本不想吃羊肉,也惹一身膻。
客户是上帝,不能得罪。但这个上帝搞不好,会让凌兰直接把自己给办掉了。果不其然,得到万银河来公司消息的吴玉,在万银河走的第三天,就从别的地方,调来一个姓朱叫朱辰刚的年轻业务员,到浙江办事处,勒令孙平叫凌兰带他出差浙江,各业务单位转一圈,意思已再明白不过了。早有预感的凌兰坦然面对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