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拖起来的郭平突然看向燕南,道:“百户,对不住,我辜负了你的信任。”
燕南闭了闭眼睛,心痛地说道:“你对不住的不是我,是那八个枉死的弟兄。”
郭平沉默,没有挣扎,任由守卫将自己拖了出去。而杨林却面如死灰,犹如一条死鱼一般,也被拖了出去。
姚广看了看众人,道:“燕南揪出细作,擒获梁国三皇子有功,本帅定会如实上报,今日为时已晚,都退下好生歇息吧。”
“是,大帅。”
“沈堂暂留。”
人群中走出一人,剑眉星目,甚是俊朗,这便是右副将沈堂,与裘蚺不同,沈堂是世家出身,从小便有良师教导,军事才能卓绝,是姚广的左膀右臂。他顿住脚步,躬身说道:“是,大帅。”
裘蚺转头看了看沈堂,眉头紧皱,似有不满,却并未言语。
燕南将这一切看在眼底,她收回目光,低垂着头,走在众人身后。她只是个小小的百户,本没资格进入中军大帐议事,今日只是个例外。
裘蚺虽是个莽夫,却心胸狭窄,他与沈堂不和,在军中已经不是秘密,时常借着醉酒,说些诋毁沈堂的话,因此多次受到姚广的训斥,却依旧故我。
燕南走出帐外,招呼孙全,径直走向行刑的地方。见两名军士正拖着两具尸体,燕南走上前,道:“两位弟兄,他们是我们百户所的,虽犯了错,到底曾一起出生入死过,他们的尸首就交给我们处理吧。”
两人都与燕南打过交道,也清楚杨林和郭平便是她揪出来的,见她这么说,也没多加为难。
“燕百户真是仁义,成,他们就劳烦燕百户处理了。”
燕南道谢后,招呼孙全将尸首抬上了车。两人推着车,一路走向城西,现下不能出城,只能找个偏僻的地方,将两人埋了。花了近半个时辰的功夫,终于让两人入土为安,燕南没有立碑,甚至连块木牌都没做,通敌叛国的罪名,若是让城中百姓知道,他们便是死了,也定然不会安生。
“百户,咱们百户所今日折了十个弟兄。”孙全脸上满是悲戚之色。
“十二个。”燕南沉默地拦着面前的坟包,半晌后转身离开。
待燕南回到营房已近子时,她疲累地来到桌前坐下,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凉茶,“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歇了一会,她站起身,端起水盆便走了出去。
“百户要打水?标下帮你。”
看着面前的方子恒,燕南微微皱眉,道:“为何还不休息?”
方子恒下意识地错开目光,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标下睡不着。”
燕南自升了百户,便住了单间,虽与他们的营房相距不远,却也有段距离,在这里遇到方子恒,只能说明他是特意来找她的。
燕南将水盆递给他,道:“去打水。”
方子恒一愣,随即回过神来,接过水盆道:“百户稍后,标下去去便回。”
燕南看着他的背影,恍然想起她第一次参战后回来的场景。眼睛里没了其他颜色,看什么都是一片血红,有一点点动静都会心惊胆战,晚上更是噩梦连连,以至于后来的三天,她都不敢睡。
因为身份问题,她对谁都心存防备,根本不敢和任何人深交,所以她只能痛苦的熬着。就在她濒临崩溃时,突然想起法场上的血流成河,想起父母亲人惨死的景象,她心中的怕就散了,留下的只有刻骨的仇恨。
三年的时间升到百户,对于没有身份背景的普通人来说,已经难能可贵,只是燕南还是觉得太慢了。她表面上云淡风轻,其实没有谁比她更渴望权势,因为她要复仇的目标,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还是那么遥不可及。
脚步声响起,燕南收回思绪,看向远远走近的方子恒,道:“随我进来吧。”
“是,百户。”
方子恒端着水盆,跟在燕南身后走了进去。
燕南指了指盆架,道:“放下吧。”
方子恒依言将水盆放下,有些无措地站在一旁。
燕南没有理会他,来到盆架前开始洗漱。待洗完头发,她转过身道:“再去打盆水。”
方子恒看着燕南的脸一阵发愣,明明还是那个人,同样的五官,却因为脸上的蜡黄被洗掉,白皙的皮肤趁得五官更加精致,也更加好看,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方子恒?”燕南微微皱眉。
“哦哦,标下马上就去。”方子恒慌乱地端起水盆,朝着门口走去,以至于撒了一身水,也没留意。
燕南见状眉头紧皱,不禁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