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母后。”周帝满意地笑了笑,起身告辞,临行前,他想起一事,道:“刚才来的时候,颜氏冻晕了过去,儿子就近将她安置在暖阁里,就让她明日再离宫吧,劳烦孙嬷嬷安排宫人去照顾。”
“奴婢遵旨。”
望着周帝扬长而去的背影,陈太后气得脸庞发青,她哆哆嗦嗦地拨弄着手串,努力让自己平静,却一不小心,硬生生扯断了丝线,只听得“哗啦”一声,十八粒檀木珠子洒落了一地。
已经走出殿门的周帝似乎听到了珠串断裂的声音,脚步微微一顿,复又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慈宁宫。
孙嬷嬷关起殿门,俯身将檀木珠串连着那丝线悉数捡了起来,倒是一粒未少。
她将散碎的珠串安置在木匣中,走到依旧铁青着脸的陈太后身边,轻声劝道:“陛下素来自大,又刚愎自用,太后您不是不知道,又何必生这样大的气;若是为此气坏了凤体,可不值当。”
陈太后咬牙道:“他往日虽然自大,但对哀家总算还有几分尊重,至少表面上过得去;可你看看今日,句句都是在逼迫哀家,威胁哀家,眼里哪还有哀家这个生母?!”
孙嬷嬷叹息道:“陛下今日确实过分,可事已至此,太后您就算再生气也没用,保重凤体要紧。”
“保重凤体……”陈太后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忽地露出哀伤之色,“这世上除了你,也就老十二会在意哀家的身体了;
至于皇帝……呵呵,怕是巴不得哀家死了才好。”
孙嬷嬷大惊,急忙摆手道:“太后万万不可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以免伤了福祉!”
见陈太后依旧面色戚戚,她又出言宽慰,“陛下……陛下一向面冷,不擅于表达,但心底还是很关心太后您的。
您想啊,这几十年来,这宫里头但凡有了好东西,陛下哪一次不是先往慈宁宫送?”
陈太后摇头,讥声道:“你不必挑着违心的话来哄哀家,他与哀家虽然母子情薄,但好歹也是从哀家肚子里爬出来的,他什么想法,哀家心里头清楚得很,哪曾有半点真情实意,不过是做戏给世人看,借此博一个孝子的名声罢了。”
孙嬷嬷接过宫人递来的冰糖雪梨,递到陈太后手边,“您既是知道,就更应该保重凤体,免得亲者痛,仇者快。”
陈太后舀着小盅里雪白透明的雪梨汤,以及躺在盅底的几片雪梨,神色有些恍惚。
片刻,她忽地道:“你说……若当年继承帝位的是老十二,该有多好。”
倏闻此话,孙嬷嬷惊得失了颜色,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捂陈太后的嘴,又想起于礼不合,硬生生收回,“此话万万说不得!”
孙嬷嬷急急说了一句,赶紧环顾四下,还好还好,周帝过来的时候,她怕人多嘴杂,会有人去外头乱嚼舌根子,所以都给遣走了,刚才奉冰糖雪梨来的宫人,她也给顺手遣退了,所以这会儿殿内只有她们主仆二人。
孙嬷嬷松了一口气,仍觉得不放心,又打开门窗往外看了一番,确实没人偷听方才彻底放下心来。
她掩紧门窗,回到陈太后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奴婢知道太后心里不甘,但这件事木已成舟,您就算再不甘,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可千万不能往外说,否则被有心人听去,拿到陛下面前做文章,麻烦可就大了!”
见陈太后不语,她又道:“您就算不替自己着想,也要替淮王殿下想想。”
提及淮王,陈太后那对漆黑浑浊的眼珠微微一颤,黯然点头,“哀家知道,所以也只能在你面前说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