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后深吸了几口气,按下胸口的惊涛骇浪,神情复杂地道:“此事哀家从未听皇帝提起。”
“这是儿子的私事,不敢劳母后操心。”周帝从善如流地回答着,随即抬眼道:“那颜氏的婚事……”
面对周帝的试探,陈太后紧紧抿着唇。
说实话,要将说出口的话收回来,她心里实在不乐意,但她更清楚眼下这种形势,再坚持也没有意思,反而会彻底激怒了周帝,令原本就不怎么样的母子情份更加稀薄。
说到底,她只是太后,不是执掌生杀大权的皇帝……
想通了这一点,陈太后心头涌起阵阵无奈,若当年登基的是小儿子,她这个太后又岂会做得如此憋屈。
这个念头不止一次在她脑海中出现,可又能如何,木早已成舟,纵然是她这位生母,也只能婚后五年。
这个时候,陈太后感觉右侧的袖子被人轻轻扯了一下,她右侧便是孙嬷嬷,必定是她在提醒自己。
陈太后语气一软,道:“既然此事关乎皇帝的私库,理应交由皇帝做主,哀家不插手就是了。”
周帝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微微一笑,“多谢母后体谅!”
陈太后抚一抚额,露出疲惫之色,“哀家有些乏了,皇帝若没别的事,就先回吧,至于那个颜氏,让她出宫去就是了。”
“母后乏累,儿子本不该打扰,但有一件事情,儿子想问一问母后的意见。”
“皇帝问就是了。”陈太后无奈地说着。
“祈容倾慕颜氏已久,既然颜氏如今已经没有了婚约束缚,干脆就赐他们二人一个恩典,母后以为如何?”
陈太后心中一沉,强笑道:“难得皇帝有这个心,自然是好的,只是这颜氏的出身与品性……只怕会遭人捂病,皇帝可得想好。”
周帝走到炭盆前,一边拿铜拨子拨弄着里面银炭,一边道:“颜氏出身虽低微了一些,但也是正经官宦人家出身,不是乡野女子;而且颜秉文之前被罢官颇有几分冤枉,朕打算过阵子,复了他县令一职,也算间接抬一抬颜氏的出身。”
“至于品性嘛……”周帝脸庞在炭盆蒸腾的热气下,显得有些不真实,“母后先前不是还说颜氏品性不坏吗?”
陈太后神色一僵,强挤了一丝笑容,“是吗,哀家忘记了,年纪大了,记性越发不好,前脚刚说的话,后脚就忘记了。”顿一顿,她摆手道:“难得皇帝有这份心思,就照皇帝的意思去做吧,也算是一桩美事。”
周帝搁下铜拔子,回到椅中坐下,笑着说出了他的打算,“颜氏与祈容这会儿都在慈宁宫,可见他们的姻缘注定要落在母后身上。”
陈太后哪里会听不出他的意思,“皇帝这想让哀家赐婚?”
“儿子替他们谢过母后。”
这本是一句问话,周帝却硬生生将它变成了肯定句,根本不给陈太后拒绝的机会。
陈太后这会儿算是彻底看明白了周帝的打算,这个儿子不光要逼她收回成命,还要逼她赐一个根本不想赐的婚;
她气得胸口发疼,偏偏又奈何他不得,只能强忍着恼怒,道:“好,哀家明儿个就下懿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