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怔了一下,江念慈平复心情,快步走到两位老人跟前,笑着问:“奶奶,爷爷,你们怎么来了?”
“你不回来看我们,我们这老骨头,只好跑来看你咯。”
老两口没姑娘,膝下就两个儿子。老大憨厚,娶了个媳妇却是泼辣性子,这些年在县城做点小生意,和他们团聚的时间不多。
老二就是江念慈父亲,模样长得好,从小孝顺懂事,爱学习,大学念了警校后考进他们县公安局,很让他们引以为傲。
可天有不测风云,那几年县城也不太平,他在一次下班路上遇见歹徒骑摩托车抢劫,追捕过程中被一辆卡车给撞了,当场丧命。
江念慈妈妈在县城中学当老师,一贯心气高,不愿意女儿活在旁人的指点同情里,一咬牙在平城买了套二手房,把江念慈转到了平城念书。
因为这套房,老大媳妇对他们颇有微词,觉得他们私下肯定给宋兰添钱了。老两口解释没用,又对大儿媳心寒,这几年哪边都没靠,住在农村老房子里,养几只鸡,种一点果树时蔬,自给自足。
都是小时候吃过苦的人,性子坚韧又乐观,身体健朗,老爷子这话,其实没有责备江念慈的意思。
可她从小实诚,抬头对上老人乐呵呵一张脸,顿时红了眼眶,小声解释,“我没有不想回去看你们。暑假里一直在补课,上礼拜也就放了两天,妈妈让我在家看书,我……”
宋兰管得严,老两口是知道的,听见这话,老太太不满地瞪了自家老头子一眼,“就你会说!”
转过脸拉住江念慈的手,“别理他,他逗你玩呢。我们是专门来医院检查身体的。”
江念慈一愣,“你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不舒服。”老太太笑,“就是年纪大了,过来做体检。想着你有段时间没回去了,来看看你,呐——”
她往边上瞥了眼,“院子里葡萄熟了,你爷爷舍不得吃,挑了最好的,全给你带来了。还有隔壁你三爷爷给的几个黄桃。念书费脑子,你多吃点水果,补充那什么……哦哦,维生素!”
江念慈早就注意到,旁边闻峥端着个纸箱。许是怕压坏了葡萄,箱子没封口,里面放着黄桃和葡萄。
她爷爷奶奶,肯定不知道,这一位是平城首富家的公子。
抬眸对上那一道目光,江念慈多少有几分尴尬,当着爷爷奶奶的面,也不想表露出什么一样,伸手过去说:“谢谢,我来拿吧。”
闻峥侧了下身,一副乐于助人的好学生模样,“没关系。挺重的。我可以帮你送到宿舍楼下。”
他语气温和含笑,可江念慈知道自己抢不过他。
她收了手,领着爷爷奶奶坐到教学楼下花坛边,说了一会儿话。
老两口想孙女,却怕耽误她学习,没待多久,便起身要走,念叨着回去喂鸡。
江念慈将他们送出学校,执意给两人拦了辆出租车,付钱后再三叮咛师傅送去车站后,才直起身,站在路边,看车子远去。
她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
可这会儿看上去,多少有几分伤感。
闻峥定定地看了几秒,笑着“喂”了声,“人都走了,还看呐?”
转头看向他,江念慈声音闷闷地说:“东西你给我吧,我自己可以拿回宿舍去。”
“那不行。”
闻峥往学校里走,一脸的理所当然,“送佛送到西,没听过啊。哥哥我难得发一回善心。”
江念慈:“……”
闻峥走出一段,察觉到人没跟上。停下步子回头一看,呦呵,人家和他保持了能有快两米的距离,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那副样子,好像生怕被人察觉,他们之间有点什么。
他给气笑了,就那么端着个纸箱,站在路边,直接喊:“江软软同学——”
猝不及防的声音,吓了江念慈一跳。
待回过神,发现他喊了什么,连忙快走几步过去,蹙着眉说:“你乱喊什么啊!”
闻峥笑得眯了下眼睛,“原来你以前叫软软啊。干嘛改名,这名字多适合你。”
江念慈原来叫江软,爸爸给取的,说是因为她生下来软乎乎的,很可爱。爷爷奶奶从小便软软、软软地叫。之后她来平城念书,宋兰觉得这名字不够端庄,便给改了。
江软这名字,一中没人知道。
闻峥是第一个。
可他说话的语气,让江念慈很不自在。
她不想理他,抿着唇低下头,沉默地加快脚步,往宿舍楼方向走。
闻峥却好像喊上瘾了,左一句“软软同学”,又一句“江小软”,惹得路过好些学生频频回头。
一路走到宿舍楼下,江念慈实在没忍住,问他:“你烦不烦啊!”
闻峥笑睨着她,“肯说话了?小哑巴。”
江念慈:“……”
她气的不行,又实在说不过他,脸上浮现出恼意,扁着嘴角,伸手去拿他手里的箱子。
闻峥这次倒是没躲,可将箱子递给她后,似乎是怕她端不稳,他很自然地将手掌覆在她手上,帮她正了正箱子。
他手掌很大,干燥温热,五根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覆在她手上时,几乎将她整只手包裹。
指尖严丝合缝地贴在她指尖,那细微的触感,让她整个人都一下子僵硬起来。
偏偏没敢松手……
闻峥伸手过去,本是无意,指尖压上她指尖上,喉咙里却突然生出几分干涩的痒意。
那痒意让他动作慢了,抬眸瞥江念慈,低声说:“你手好小哦。”
江念慈踹了他一脚,转身便往楼上跑。
闻峥在小腿一痛的那瞬间愣了下,回过味儿来,目光落在她着急忙慌跑上楼的背影上,只觉得心上浸了蜜似的,甜得要命。
他笑出声,一手插裤兜,仰头往宿舍楼上看了眼,心里却有点怅然若失,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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