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稍微有些闲下来了，谢隙拧开矿泉水，喝了口，才道：“你二极管思维有点强啊。”

薛旺愣道：“什么叫二极管？”

谢隙也愣了下，他居然连二级管都不知道。

埋头找资料的叶音没忍住抬头瞥了一眼。

“……没事，”谢隙淡定地把矿泉水放下，“……二极管就是思维极通顺丝滑，从一头飞速到另一头。”

薛旺忍不住抹了把头，低笑一声：“那我二极管思维好像是挺强的。”

叶音噗嗤一声笑了。

薛旺愣道：“笑什么？”

“对了谢隙，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一个有问题还是七个都有问题？”

谢隙深情款款地望向他：“为什么不能是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有问题？非得是一个和七个？”

薛旺又愣了下，摸着脑袋：“对哦，为什么非得是一个和七个？好奇怪……我怎么会觉得不是一个就是七个？两个三个都可以啊，对啊，为什么？“

薛旺在那儿自己把弄莫名其妙了，这边叶音已经找到了资料，将整整齐齐的几叠递给谢隙。

“别纠结你那一个两个三个的了，”谢隙道，“过来看。”

薛旺这才过来。

谢隙将厚厚的资料全倒在桌上。

一共七本资料，每个女人一本，也亏叶音靠谱，整理装订得好，他们看起来很方便。

薛旺不认识那些女人，随便拿起一本翻，边翻边道：“你看吧，事前不查仔细，现在麻烦了，七个人，哪几个有问题还不知道……”

薛旺看着桌上半人高的资料就头秃，这也太多了，别说一晚了，他们三个看到明天晚上都不一定能看得完。

谢隙道：“你说得对。”

叶音忍不住要为谢隙说句话：“他查了……他查的事无巨细。”

薛旺一愣，刚好低头扫到资料，每页资料上都是谢隙潦草至极鬼都看不懂的字。

薛旺翻了翻，他手里那叠每页都是。

……他认识是因为他曾经试图抄谢隙的作业。

薛旺：“我操，查这么细还能有问题？？？”

谢隙：“我他妈也很好奇啊。”

“……”薛旺忽然懂谢隙的郁闷了。

谢隙小事上随便，大事上却严苛。

那个作品，事关尸体，本来就比较敏感，还不是一个人的尸体，是七个人，敏感程度可想而知。

双方是初衷都是好的，但是初衷是好的，后续整复杂整烂整得对簿公堂的事情太多了，谢隙又不是蠢货，最怕麻烦，不图这一时快，挑选、沟通、筛查一整个过程都仔细得不能再仔细。

报名者的性格特征、过往经历、家庭情况，他都弄得清清楚楚。

尤其是尸体家里有头有脸的，他特别防了一手，查得面面俱到。

毕竟真出什么事儿，他这个小破艺术家是真不够看的，到时候估计得沈某人替他摆平。

但沈某人拒绝明面上和他有任何牵扯，要真不管他，到时候他坐牢都有可能……扯远了。

这七个女人当初一整个流程走下来，没一个有问题。

性格不说纯良，但都绝非恶人。

这个决断不是看出来的，也不是感觉出来的，是顺着每个人的成长路径理出来的。

谢隙看人不看表面，不听人忽悠，毕竟所有人都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出来，是个人都会有意无意地伪装。

当然也不相信自己的感觉，毕竟荷尔蒙和癖好这玩意儿太原始兽性了，误差太大，更何况他三观跟着五官走，颜控太厉害，不动脑容易被这些漂亮小姑娘迷惑。

他看每个人的成长路径，有没有经历过重大挫折，让她可能对一些人一些事生怨，从而变坏。

如果有，就格外谨慎，几乎不考虑，因为冒不起这个险，容易被坑，但总有例外，他最后还是没忍住挑了一个这样的人，因为实在太喜欢了。

除了这个以外，其他的六个小姑娘都一生顺遂，只是最后一刻不幸，虽然那也算重大挫折，但毕竟发生的太突然，事情在她们心里还没来得及发酵，她们想变坏也来不及。

她们离开得太快了。

谢隙叹了口气。

好坏姑且不论，她们都是有足够的心胸视野的，绝非狭隘闭塞之人。

毕竟哪怕是现在2040年了，对尸体捐赠的接受度都一般，更别说尸体切割拼凑做成艺术品。

这还是身上枷锁更多的姑娘们，要面对的家庭、世俗压力可想而知。

她们每个都很可爱很有趣，他都很喜欢……又扯远了。

谢隙想不通的就在这儿，为什么明明已经查到这个地步了，还有隐藏的怨，能将事情弄到这个地步。

薛旺无从下手。

谢隙直接按名字找，眨眼将一张纸单独抽出来，拍到桌中央：“这个。”

薛旺忙放下手头的凑过去看。

那是张个人资料表。

资料左上角贴着女人的一寸红底照片，薛旺一眼就认出来，她和谢隙的作品长得一模一样。

薛旺：“这个是？”

“作品的头颅，她出了车祸，”谢隙有些默然，“下半身没了，在ICU待了几天，就……”

“抱歉。”薛旺说。

谢隙：“我保留到了脖颈，缝线在锁骨的位置，稍微里面一点。”

叶音道：“她之前是谢隙的粉丝，每次展览都来，特别漂亮有气质，第一次来我还以为是明星。”

照片上的女人虽然是证件照，依旧美的和谢隙在作品上呈现出来的相差不远。

她大概是那种素颜女神，都说人靠两妆，衣装和化妆，她不化妆，穿着正式严肃，依旧惊艳。

“我好像懂你为什么让她做头颅了，”薛旺说，“那你怀疑现在那个躯体里活动的扭曲意识是她？”

谢隙没说话，只是翻看着其他人的资料。

薛旺仔细想了想：“也是，你这思路可以啊，她是头颅，按我哥的说法，人体四肢都是死物，只有头颅才是一切的中心，没有头，就不存在人，不存在意识，不从怨气这个点谈，单从先天条件上来说，最容易复苏的的确是她。”

“四肢的话，太难了，你其他几个都是四肢吗？”

谢隙：“头、肩到腰、左手、右手、腰到膝盖，左小腿、右小腿。”

薛旺扳着指头数着：“那是都不太可能……等下……”

薛旺道：“心脏呢？心脏也比较可能，有没有？那个肩到腰……”

谢隙：“没有心脏。”

叶音解释道：“它里面是空的，非常轻，就皮和骨，还脱过水，大概三四十斤？因为要防腐，器官在里面会腐烂的，所以全掏空了，身体里面塞了香料防臭，还涂了防腐固定剂，粗的血管里也拿最细的针管注射了……”

薛旺头皮发麻，难怪之前谢隙可以轻而易举地横抱人家。

谢隙也是真的不害怕。

他好歹也跟着堂哥见过世面，没显得太大惊小怪，道：“没有心脏，那那个鬼应该就是头颅，其他的都不可能，先天条件太差了。”

一整具尸体如果有怨是很容易复苏的，但谢隙这个作品太特殊了，一整具尸体是由七个女人的尸体拼凑的，每个人只占了七分之一，有的甚至更少。

一整只的鬼很多，但是极少有一个尸块蹦蹦跳跳当鬼的，这对鬼太难了，光说面积，它就已经难以吸收足够的鬼气复苏了。

更别提位置还有优劣，头肯定是比身体躯干要好的，身体躯干肯定是要比四肢要好的。

对人也是，没了四肢能活，没了躯干就不太行了，至于没了头……

所以这种如果不是先天条件好，当上了头颅，统领整个尸体，就是怨气突破天际，化腐朽为神奇，不然真的几乎不可能……

薛旺越发头秃：“谢隙，你真的把事情搞得好复杂。”

谢隙：“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一本正经的语气霎时把两个焦头烂额的人逗笑了。

薛旺的紧张担忧都给他岔没了，没好气道：“那我们现在去她家？”

他扫了眼表格姓名栏：“去宋诗琰家？”

叶音忍不住说：“按照这个思路，好像的确是她，但真的奇怪了，因为她是最重要的头颅，我们寻找的最早，查的也最仔细，七个里面最没问题的也应该是她。“

”而且她也没有理由隐瞒啊……真的她是七个里面最温柔的那个了，你没见过她，她是我见过最像仙女的人。”

谢隙也点头，的确，七个里面只有宋诗琰能一眼望到底。

他不相信这小姑娘会骗他，也能骗过他。

薛旺：“那她父母呢？”

谢隙知道他的意思：“她家特有钱，什么也不缺。”

“多有钱？”

“我入赘都是纯靠脸、身材还有人品，压根看不上我其他任何东西的那种家庭。”

“……他妈的。”

扯犊子归扯犊子，薛旺瞬间有概念了：“你要是确定你了解的没问题，那这不可能啊，他们图你啥？没骗你，难道是她的死有问题？”

谢隙：“对。”

终于说到点子上了。

谢隙道：“她是出事的最突然，去世的最快的那个。”

“车祸……”薛旺眼睛一亮，“有人害她？”

谢隙：“有可能，我接到她父母的电话去医院看她的时候，她已经说不出话了，她是一个人开车出门的，父母什么也不知道。”

“有话说不出？！”薛旺道。

这更是她的死有问题了。

薛旺道：“那也没办法，总得先走一趟她家，没收获回来再说。”

谢隙持着那份资料，若有所思。

薛旺见他走神：“谢隙！”

谢隙抚平资料翘起的边角：“你说，活的时候说不出话，死了会说话吗？”

薛旺心头忽然窜上凉意：“……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