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丰元年二月,苏轼的抗洪事迹以及增筑木堤的建议获得朝廷的恩准。 朝廷下旨赐钱二千四百一拾万,组织民夫四千余人,苏轼又从常平仓里支取了六百三十四万钱,一千八百余斛米,再招募民夫三千余人,改筑了外小城,修建了木桩加固的堤岸四处,分别在天王堂之西、彭城楼之下、上洪门西北与大城的东南角,此前取土的十五个大坑悉数被填平。 没过多久,澶州灵平埽建成,大水已不再泛滥。 苏轼认为,黄河一般五六十年决堤一次,而徐州正处于汴河与泗水的最下游,州城前后二百余里都有高山的阻挡,一旦发水,水势深且极难消退。于是,就借着皇帝赐诏之际,将这些情况记录下来刻在石碑上,以告诫后世的徐州百姓。 做完这一切,时任北京(宋时大名府为北京)国子监教授的黄庭坚给苏轼寄来了自己的书法及古诗两首。 黄庭坚为洪州分宁(今江西省九江市修水县)人,幼年便聪颖过人,读书数遍就能背诵。他舅舅李公择到他家,取架上的书问他,他没有不知道的。舅舅非常奇怪,以为他乃千里之才。 苏轼第一次看到他的诗文,就以为他的诗文超凡绝尘,卓然独立于千万诗文之中,世上好久已没有这样的佳作。有了苏轼为之站台,他的名声开始震动四方。 有一次,苏轼作了一首《春菜》诗,其中有“明年投劾径须归,莫待齿摇并发脱。”之句,意思是说,自己家乡的春菜是那么的富足,明年不如弃官归乡去尽享美味,不要再等到齿摇发脱之时。 黄庭坚的和诗是这样说的,“公如端为苦笋归,明日青衫诚可脱”,苏轼得诗后大笑,对身边的亲朋说,我原本就不愿意做官,今天应该依照黄鲁直的建议以苦笋之美味硬差致仕了。 苏轼与黄庭坚一生唱和无数,而这是二人的首次诗词唱和。 这几天,传来了老朋友孔宗翰要罢京东路提刑改知陕州的消息,苏轼听说后,不免觉得要为他写点什么作为送别之辞。 突然,苏轼想起了他在离密之时,继任者孔宗翰就曾以《虔州八境图》向自己求诗,自己一直无暇为之,此时也该还上这一文债了。 虔州,此名今已不存。 绍兴二十三年,校书郎董德元以“虔”字为虎头,虔州号“虎头城”,绝非佳名,奏请朝廷改名,遂诏改虔州为赣州(取章、贡二水合流之义,且保留虔字的底部“文”,故称为赣),赣州之名始此。 虔州原辖南康、大余、上犹三县另置南安军,治所在大余。 宋仁宗嘉祐年间,孔子第四十六代孙——孔宗翰知虔州,鉴于“州城岁为水啮,东北尤易垫圮”,于是“伐石为址,冶铁锢基”,以阻挡水灾的侵扰,从而解决了全城百姓的后顾之忧。一日,孔宗翰登上楼台,放眼望去,只见一派大好河山,不由心旷神怡,创作的冲动油然而生,于是利用闲暇之余,创作了一幅壮丽的山水画卷《虔州八境图》。 之后,他又在龟角尾城墙上筑起了石楼,后称“八境台”。 八境台原为石楼,因郡守孔宗瀚筑台后绘制《虔州八境图》,并以图求诗于苏轼而得名,孔宗翰将图与诗都刻于石楼上,石楼因此而得名“八境台”。 熙宁十年,苏轼由密州改知徐州,孔宗翰接任密州,正值苏轼离别之前,孔宗翰便将自己之前绘成的《虔州八境图》出示,请苏轼按图题诗,以便寄回虔州,镌刻于石,以图永存。由于多种原因,老孔的这一愿望未能如愿。 直到今天,老孔就要出知陕州了,苏轼不得不打开这些画作,逐一观赏,只见此地确实风光旖旎,妙不可言,犹如人间仙境,于是欣然作诗八首并序,题于图上以志其景象。 至于孔宗翰所作的《八景图》,苏轼初看时仅见石楼,何谓八境? 不过这也难不倒苏轼,他把在石楼上看到的日头“其旦如盘、其中如珠、其夕如破璧”称为三境,再把石楼在寒暑、朝夕、雨旸、晦冥中的不同景象称为四境,还有观赏者在坐作、行立、哀乐、喜怒之时所见石楼的不同又称为四境,这样一算还远远不止“八境”。 这是苏轼在中国历史上第一次提出了“城市八景”的概念,形成一组旅游胜境,为后世模仿,如今天的燕山八景、泸城八景、西湖八景、台湾八景等,不失为中国旅游文化的一个里程碑。 八景图的诗题完后,孔宗翰着人将诗镌刻于虔州石楼,“虔州八景”及八境台由此名扬天下。 如今的八境台,位于赣州市城北章水和贡水合流处的赣州市北八境公园内,俨然成了赣州古城的象征。 不曾想,十七年后的绍圣元年,苏轼被贬至惠州。当他南迁过虔州时,得以遍览所谓八境者,觉得自己此前的八首诗未能道出“虔州八境”之万一。此时,孔宗翰已经故去,苏轼所作的诗文石刻也已经不在了,南康的士大夫们就又请苏轼重新作书,戴罪的苏轼不想违背了老朋友孔宗翰的意愿,只好重新书之。 这是后话。 苏轼在徐州任上时,除了担心来年的水患之外,总体上倒也清静无为,优哉游哉。大表哥文与可在苏轼看来身怀大才,但始终未获重用。 除了为大表哥抱不平外,苏轼安慰文与可说,你虽然暂时失去了在洋州做地方州官的快活,在京师还有着生活费用上的困扰,但不用再看上级派下来的使者的嘴脸了,这样一算,总体上还算有得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