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好出发时间,又逛了一会儿,在大华大戏院看了场美国电影,船山才依依不舍地告别姑娘。
第二天果然没任务,船山谎称当地日本商人想借车,一大早开车出门。由于当地伪装成商人的日谍经常借用船山的福特车办事,总务不便过问,常眼开眼闭点头。出门之后,船山直奔随园金陵女子大学。船山知道,金陵女子大学是中国第一所女子教会学校,贵胄云集。从姑娘出手大方来看,非富即贵。船山家在日本身份低微,家境贫寒,能攀上这样体面的女朋友,是母亲在菩萨面前拜多少次才能求来的福报。想到这里,船山心里美滋滋的,嘴角笑开了花。
冯媛媛早已等候在大学校门前,船上载上她,一路往东出中山门,直奔汤山方向。汽车沿宽阔的中山陵园大道一路飞驰,船山的心情如艳阳天一般,兴高采烈。而冯媛媛也如一只出笼的百灵鸟,叽叽喳喳不停。船山的眼睛全落在冯媛媛的漂亮脸蛋上,觉得阳光明媚下姑娘白里透红,娇嫩妩媚,几乎挪不开目光。等他回过神来看路,惊觉马路上五六头老黄牛就在眼前,它们占据整个马路悠闲地溜达,不时停下来拉一泡屎。船山爆一句粗口,急忙踩刹车,可已经来不及,右侧车头保险杠撞在牛屁股上,把牛撞瘫了。路边跳出三个头顶草帽的乡巴佬,围住他车不让走。船山气愤地跳下车,骂道:“乡巴佬,活该撞死你们的牛!这里是跑汽车的马路,不是放牛的,别想讹诈我。”
乡巴佬越聚越多,十多人把船山与汽车围得死死的。等船山发觉苗头不对,想逃回车时,却拉不开车门。车内冯媛媛占据了司机的座位,正透过车窗朝他笑,笑容里带着一丝嘲讽。船山拍门呼救,此时他觉得一股冰凉直抵腰间,回头一看,一把亮闪闪的匕首尖正戳破他衣服。另外,两只黑洞洞的枪口一左一右对准他。
船山知道坏事。他参与过南京潜伏日谍的秘密活动,对特务工作有基本了解,立刻明白这些人不是土匪,南京周围也没有土匪。从这些人持枪与绑人的动作,他断定他们是中国的**或特务。船山怪自己,被色相迷住眼睛,放松警惕,才着了道,跌入中国人布下的陷阱。
原来,这几场大戏都是特务处陈树功精心布置的。那天,在船山必经路上,陈树功倚在墙根看报纸,可眼睛却没盯在字上,时刻注视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远远地,他看见一个矬子男人跨在脚踏车上,晃晃悠悠过来。陈树功掏出照片,以报纸做掩护,仔细辨别。他眼睁睁看着船山从面前驶过,确认无疑之后,把手中的报纸往地下一扔,转身离去。扔报纸是个暗号,下一个街口埋伏着一路人马,他们眼巴巴等这个暗号行动。于是,女学生冯媛媛登场。
一得手,陈树功立刻找特务处技术课的专业人员鉴定车辆轮胎。果然,轮胎印迹与天印山、牛首山埋尸现场的完全吻合,左后胎都有一道裂纹,右后胎花纹缺一块。陈树功大喜,连忙叫来赵世瑞,对轮胎再做一次细致比对,确认无误,于是上报厅长陈焯,一度闹得人心惶惶的无脸案终于到了揭开神秘面纱的时候。
第二天,陈树功与赵世瑞提审船山。船山很不服气,不断叫嚣:“我是公使馆人员,受国联外交条约保护,你们这是绑架,会引起严重国际风波。”
陈树功把车辙印照片往他面前一拍:“你不会不承认,这是你的车辙印吧?”
“那又怎样?”
“同样的车辙印几年前出现在天印山半山坡一个僻静的杂树丛里,半年之后,同样的车辙印出现在牛首山无人的溪沟里。这两块地方附近,我们都挖出了尸体,一共三具,都被人挖去脸面。你的车到过这两处现场,请解释一下你去干了什么?”
船山突然惊慌万分,眸子躲闪,不敢直视审讯者,刚才的狂妄劲一扫而光,颓丧地瘫在椅子上,一语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