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苏州河将城市一分为二。闸北是上海的陆路交通枢纽,客流量最大的北火车站就在闸北地界。这里原来毫不逊色于苏州河南岸,是一片繁华的商业地区。可“一。二八”淞沪抗战,日本人的炮火把这片地区炸成了废墟。从此,这里满目疮痍,民国政府无力重新建设,只能任由这片地区变成外来流民栖息的贫民窟。张善琨把片场设在这里,也是看中这里地价低,但交通方便,离市中心不远。
对这两个年轻人来说,电影片场是个造梦的工厂,充满神秘与惊奇。可是闸北片场并没有给他们惊喜,到处杂乱无章,搬道具的工人忙碌着,场地与布景都十分简陋。
“真没有想到,银幕上看光鲜亮丽,实际却是简陋无比。”邹士夔失望地说。
“我倒觉得很神奇,这么破陋的道具,经过导演摄影师点石成金,居然在银幕上大放光彩!”剑瑛左看右看,好奇的不行。
邹士夔打趣地说:“大明星,赏光签个名呗。”他拿出纸笔递给剑瑛。
“你讨打!”剑瑛娇嗔,佯装举手要打的样子。
“别打,怕你了,以后再不敢惹你。不过,电影是新的艺术门类,日趋风行,影响力是话剧不能比拟的。我认为你向电影界发展的路是对的,希望这次试镜,能让你叩开电影世界的大门。”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心跳得厉害,我怕导演看不上我。”
“不会的,你模样俊俏,内涵一股英气,正附和女主角的气质。再加上话剧你演了这么多场,角色早就驾轻就熟。”
剑瑛含羞地低下头:“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好。”
“在我心目中,你比所有电影明星都漂亮!她们矫揉造作,病态多愁,哪比得上你健康明朗,清新自然。”
两个人边走边聊,很快找到《夜半歌声》筹备组的房间。张善琨已经搭好了影片的幕后班子,著名导演马徐维邦执导筒。
剑瑛喜欢看电影,知道马徐维邦是多面艺人,既能导,又能演,还常常把编剧的活儿兼了。
邹士夔推开房间门,大白天房间里一片昏暗,窗户都蒙上厚厚的窗帘。他俩跨进房间,朦胧中房间中间立着一个雕像,背对房门,双手扶住脑袋,一动不动,像是沉思什么。
邹士夔回头对剑瑛说:“好像房间里没人。”
剑瑛伸手捉住他手掌,紧张的四处张望:“我觉得这房间透着古怪,挺渗人的。”
房间当中的雕像竟然动起来,转过身,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
“你们找谁?”
邹士夔吃一惊,定睛细看,才看清那个人个子不高,脸颊瘦削,头发梳成三七分,用发蜡抹得纹丝不乱。
“我们找马徐维邦导演。”剑瑛怯生生地回答。
“我就是。”马徐维邦走近他俩,原来是个面目儒雅和善的人。
“我是来试镜的,我叫剑瑛。”
“哦,张老板跟我介绍过,说你是话剧《夜半歌声》的女主角,戏演的好。我正在等你呢。”
马徐维邦边说边走到窗户前,突然用力甩开厚厚的窗帘,阳光如海水一般涌进房间。
“啊——!”剑瑛吓得尖叫,急遂扑进邹士夔怀里,把头深埋进胸脯,不敢再看。
原来房间四周放着一圈长桌子,上面排列一只只人头,面目狰狞,有的双眼被弄瞎,血肉模糊;有的脸宛如被火烧过,一片片皮肤烧焦卷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