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月升。
不知不觉三天时间过去。
梁河神也在这日下午,再次来到了梁城,从城隍手里接过了灵石。
一番道谢之后。
梁河神看了看手里鹅蛋大小,略显透明的菱形晶石,辞别之前,想了想,向着城隍道:“等两日后到了约定之时,我拜访完道长,再来梁城做客。”
梁河神说到这里,又不放心道:“这两日里莫打扰宁道长清修。”
“知晓知晓,”城隍摇摇头,“如今只有你知宁道长来此,而我若是前往,明眼就知是你告诉我的。
你不说,我也不会如此行事。”
梁河神点点头,再次道谢一番,也不多言,便匆匆离去。
他今日还有雨水要施。
城隍目送梁河神离去时,望着梁河神的背影,也希望两日后,好友为他带来好消息。
毕竟自家地界忽然来了一位术法大修,这不好轻易接触,又不能窥探。
说到底,城隍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而不同于两人的各有所想。
在另一边。
宁郃在这三天里,倒仿佛真如茶摊店家一样,早起出摊,夜晚把推车藏于林中,过着寻常的店家生活。
有时碰到来喝茶的书生、或行商,也会收集了一些残破的游记,抵消茶钱。
这几日下来。
虽然这个方向来往梁城的官道颇多,不仅仅只有这一条。
但宁郃也存下了一百六十八文钱。
放在口袋里,掂一掂,听着脆响的声音,也是有点分量。
且在今日。
河神取完灵石,与城隍道别时。
宁郃也如往常一样,摊子早早扎起,等待着行客。
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
宁郃坐在靠里的位置,等补完了手里的第三本书,看了看远处的天色,距离收摊还有些时间,便拿出了第四本。
这本是昨日从一位书生手里收来的。
残破的程度,比一开始的那本发霉书要好上许多。
这本只是淋过雨水,但好在书生及时晾干。
宁郃略微翻看,看到里面只是字体有些泛花,纸页颇皱,但已经很影响阅读。
也是因为此,那位书生就以两文钱的价格,抵了一碗茶钱。
打量完。
宁郃先是手掌拂过,让纸页平整,水花印消失,只留下不清楚的字迹。
稍后拿起手边的毛笔,沾上墨汁,翻开第一页。
第一页的故事为‘侠各已事’,也即是‘侠客纪事’。
只是被水泡的不清楚。
宁郃补上字迹,继续往下看,书中描写,这位侠客一生游历了五城六十七县,会遍了附近的高手,少有败绩。
只是书中又经常提起,侠客每次路过旬城,都会落脚一晚,品尝那里客栈中的野猪卤肉。
并且这篇游记中本就不多的千字篇幅,有五分之一都是描写这卤肉。
足以看出写这篇游记的人,一定也是随着侠客的平生脚步,去那里品尝了一番,才对此赞不绝口。
并且还着重笔墨,说起那里的卤肉鲜美多汁,入口即化,大块过瘾等等之类的享受细节。
宁郃望着这些细节,补着补着,再瞧瞧身前的清茶,忽然觉得灵气浸泡的茶水也不是那么香甜了。
随后,宁郃回忆着图录里的各城位置。
旬城在梁城的东边,也是在吴朝的疆土之中。
两千里外的路程,不远。
再摸摸口袋里的钱,共计一百六十八文。
按照行商们偶尔聊起的价格,一斤新鲜的野猪肉是十文。
就算是卤肉,也应该不超过二十文。
看到钱够。
宁郃起身把书籍装在口袋里,又撤下了茶摊竖幅,把桌椅全部放在了架子车上。
挪移到林中放好。
今日早些收摊,去尝尝旬城的卤肉,然后再补上字迹。
等一切收拾好。
宁郃于林中腾云而起,于高空之上,欣赏着一路上的美景。
在半个时辰后,就来到了旬城外。
从云层中落下。
宁郃也如寻常进城的书生,随着来往的人群,进入了城内。
这一瞧,大街上商贩的叫卖声,不时穿插儿童的嬉闹身影,大人的责骂,来往的马车。
还有一名少爷带着两位随从闲逛,偶尔有佩戴刀剑的武林人士脚步匆匆。
这城里繁闹的景象,是周县比不了的。
更是安静官道上所无法比拟的。
宁郃观望几息,想着此行的目的,没做耽搁,就循着空气中常人不可查觉的香味,经过了两条街道,来到了位于街西的一家客栈前。
“客官请!”门口的小二看到来客,是热情的弯腰虚引。
时至傍晚,没到饭点,客栈内的人还不是很多。
宁郃看到一层内的二十张桌子,只坐了五桌。
在小二的虚引下,来到靠墙边的位置。
他拿起肩膀上的抹布,在桌椅上一擦,就开始熟练的一边报上菜名,一边从不远处的柜台上拿出一壶茶水。
“卤野肉、白鱼头、铜钱包、得月童鸡..”报菜名的声音,也是靠近宁郃时放小,去取水时声音大一些,以免这位客官听不到。
宁郃听着二十六种菜肴,再瞧瞧其他几桌,这些客人的桌子上多是卤肉、两三碟下酒菜,和几壶酒水。
于是,宁郃只点了一斤卤肉,还有一壶度数很低的清酒。
剩下的听起来太贵,看似也不是特别好吃,那便算了。
小二看到宁郃寒酸的只点了一个下酒菜,却笑容依旧,说了一句“您稍等”,就去后厨报菜。
报完菜,帮宁郃摆上酒壶、酒杯,他又开始继续站在门边。
因为卤野肉是熟食,只需过热一下。
不一会,后厨打下手的小厨,就端起托盘过来,按照小二的交代,找到宁郃的饭桌,摆上卤肉。
说一句“有什么,您再招呼”,便回往后厨。
十分钟不到的时间,酒菜就齐全了。
宁郃望向菜肴,卤肉果然大片大片的摆在盘里,下面还有一些卤酱色的汤汁。
拿上筷子,夹了一块卤肉。
放进嘴里尝了尝,确实是香软可口,里面的筋肉还有些嚼劲。
只是没有书上描写的那般入口即化。
但好吃是肯定的。
宁郃也不由倒上一杯清酒,不时品着,去去嘴里的油腻味。
约合一杯酒,一片肉。
总共十二片肉,但酒水有些不够。
宁郃品完第七杯,剩下的酒水倒出来,就只够半杯。
宁郃也没有再要,而是轻晃酒杯,水灵汇聚,半杯酒又被续上。
就这样,品完一块卤肉,续上一杯酒。
门口的小二是一直在观察来往的行人,没有注意。
柜台处的老板,正‘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也没有关注这位自行续酒的客人。
但相隔一桌的两位食客中,其中一位留有络腮胡的汉子,当发现宁郃不时端起酒杯喝上一杯,可始终不见倒酒,却觉得有些奇怪。
于是他故作整理被身下压着的衣袍,站起有些醉醺醺的身子,抬眼往那边瞧了瞧。
这一看,那位白袍书生的酒杯是空的,但随后一眨眼的功夫就满了。
‘怪了怪了..’络腮胡摇摇头,觉得是自己喝多了。
于是他也拒绝了好友的再次敬酒。
好友瞧见络腮胡拒酒,不由揶揄道:“张兄,你今日的酒量不行啊,我记得你平日里可是来者不拒。”
好友打趣归打趣,还是放下了酒杯,很懂得分寸,同时也示意这次酒局散场,过几日再聚。
络腮胡夹了几口饭菜,看到盘中不再有剩,也喊来小二结账,由络腮胡付了饭钱。
等出了门,两人约定好了下次喝酒的时间,又看到对方都无太大的醉意,不需要帮助后,便相互告别一礼,一人往西,一人往东,各自回家门。
客栈内。
宁郃时刻注意着周围,当看到两人这般默契,倒是觉得这样的酒友不错。
不像是此时右边的那一桌。
宁郃看到一位汉子都已经醉倒在桌下,旁边同行的两人,还在哈哈大笑着往他嘴里灌酒。
掌柜看到这一幕,也停下了手里的算盘,把目光望向了门口处同样望来的小二。
门口的小二在掌柜的眼神中,就硬着头皮过来劝说一句,
“两位爷爷,这位爷已经醉倒了..”
“你..你算什么东西?!”其中一名蓝衣醉汉推了一把小二,真把自己当爷了。
另一人的胆子更大,还摇晃着身子,探手向着小二抓去,看似要修理多嘴的小二一顿。
小二害怕挨打,连连向后退去。
蓝衣醉汉见到同伴真要动手,却是吓得酒意醒了一些,想拦着,却没站稳,没抓着。
谁知宁郃吃完最后一片肉,把酒杯放在桌上的时候,也没放稳,酒杯滚到地面,也没碎,反而直溜溜的向着旁边这一桌滚去。
扑腾—
正好这汉子踩到,脚下忽然打滑,向前踉跄了两步后,在宁郃桌前摔了一个大跟头。
掌柜看到摔倒的这人愣住,也是赶忙过来,一边嘘寒问暖,一边委婉的劝酒。
这人看了看身后脚下完好的酒杯,又迷茫的看了看宁郃桌前,看到宁郃桌前有酒壶,却无酒杯,就知晓是宁郃故意的。
但或许是这一摔的事,把他酒意给摔醒了一些。
他没有丝毫动怒,反而向着宁郃连连抱拳感激。
因为他要是真抓着了小二,真打了上去,喝酒下手没轻重,打出个人命好歹,这就不是掌柜过来好言劝他,而是他要去衙门里吃官司了。
那里的官差老爷们,可不会好言劝他,而是刑具伺候。
“多谢客官..”小二看到这人道谢,明白了事情经过,继而也在一旁道谢,感激宁郃让他少受一顿皮肉之苦。
小二可没想过报官什么的,觉得挨打了,那便是挨打了,没人会为他做主。
‘这杯子怎么没碎..’掌柜是觉得有些奇怪,但更多是觉得那人喝多了,脚步虚浮,没用力踩上,否则正常行走间也难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