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举举在冯妙妙的耳边吹了一口气。“可是我偏偏想告诉你。我心里啊，喜欢一个男人。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再过两年，等我长大了，长得风情万种，倾国倾城的时候，我就嫁给他。”

冯妙妙好半天才说得出话来。“不要脸。”

“我怎么不要脸了？”

“你怎么知道再过两年，就能长成风情万种，倾国倾城的模样。万一你长成了丑八怪呢。”

“我就是知道。我这样的人，祸国殃民的性子，一定不会长成丑八怪。不过，妙妙，你是看不到了。”

“为什么？”冯妙妙的手，悄悄地摸到了大腿处，那里藏着一把尖刀，是阿娘给她防身的，锋利无比。最近，她练习剑舞略有小成，一刀封喉，讲究的就是先发制人，一刀毙命。

郑举举突然起身，大袄掉在了地上。

“妙妙，你走吧。跟着你高小郎君，离开长安，再也别回来了。”

冯妙妙愣住了。“高小郎君。”

“冯妙妙，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帮你？魏子美为什么会帮你？行歌楼，甚至整个平康坊的姐妹们为什么会帮你？冯妙妙，你从来不照镜子的吗？不知道每一次高小郎君的名字在你嘴边出来，你的眉尖眼底，都是眷恋欢喜。”

郑举举弯腰，捡起地上的大袄，重新披在了肩上。“你都要走了，姐妹一场，这件袄子，就留给我做个恋想吧。”

郑举举扔下冯妙妙风一样离开了。那个瞬间，冯妙妙明白了，郑举举什么都知道。也许，她刚才的动作，杀意，郑举举也是知道的。

冯妙妙心里空空落落的。

但是，不管怎样，不到三天，长安满城，无论富豪权贵的宴席，还就大街小巷，都在传唱《章台柳》。高固的传奇，韩综夫妇的际遇，都是长安人喜欢的，有英雄不畏强权，路见不平，愤然而起；有乱世流离，有情人难成眷属；还有朱门权贵，昏官酷吏做反派。。

很多人都坐不住了。

第一个就是朝堂早就看沙咤利不顺眼的那些官员。沙咤利平时跋扈惯了，得罪人不少，御史和李晟等人上书之后，这些官员也纷纷上书，乘火打劫，浑水摸鱼。

第二个随着《章台柳》的传播，不少官员们仅存的那点正义感也坐不住了，再加上卢杞在背后推波助澜，一个个义愤填膺，连夜赶写奏章，不少人将这件事与当年的武承嗣强抢乔知之的婢女碧玉相比。有了对比，就更有了十恶不赦，一时间沙咤利之恶，不下武承嗣。

第三个是随着此事的传播，边疆将士们一片哗然。安史之乱以后，唐王朝逐步陷入藩镇割据，武人威权日重，沙咤利仗着皇帝宠幸，强掳边军将官的妻子，唇亡齿寒，将士们起了同仇敌忾之心，再加上浑瑊李晟向昔日同僚和好友多处投书，极力营救。不数日间，就有三位节度使上书，为高固等人鸣冤抱不平。

第一个坐蜡的是京兆府尹黎干。黎府尹是远大理想之人，他收押高固，高固就成了他手里的筹码，就静观风向，哪边势力大，获益多，风就往哪边吹。但是现在高校尉成了烫手的山芋。依法办事，就要惩治沙咤利，这就是打皇帝的脸。徇私枉法，昧着良心给高固定罪，黎干仅剩的那点名声就要被朝野清议彻底淹没。

唐代宗更是措手不及，他做梦也没想到，一件小事也会搞得满城风雨，各处弹劾沙咤利的奏折四面八方如雪片一样飞来。长安城里传唱《章台柳》也就罢了，就连他内宫的嫔妃都有人在私底下说韩郎君和柳氏的故事了。

唐代宗不由得暗地里大骂黎干，平时看起来聪明乖巧，哪里知道根本就是个没担当的货色，完全不想担责任，你是臣子，我是主君，你不想背锅，难道还要我这个皇帝帮你拿主意？这样的事，说破天去也就是个小案子，京兆府完全有权力自己审理和结案，你要是能快刀斩乱麻，三两日内迅速结案，怎么会闹出如此大的风波来。

《章台柳》传唱后的第六日，唐代宗李豫传旨，柳氏赐还韩综；命京兆府结案，高固等人释放，不得在长安逗留，限五日内回返边镇；沙咤利赐钱二百万。

这就是个和稀泥的圣旨，沙咤利强占□□，一点惩罚也没有，还赏赐了二百万钱，不过好歹韩综夫妻团圆了。最令冯妙妙开心的是，高固终于得出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