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妙妙不服气，“卢杞一个五品官而已，他能行，李郡王和浑公就不行，这没道理。”

“浑瑊和李晟两个武将，是良家子，朝堂，朝堂现在是五姓七望，世家子弟的天下。卢杞出手，代表是太子，是五姓七望，朝堂的文官同气连枝，都会出手相援。”

“妙妙，这天下人，天下事，很多事很多人之所以愿意出手，无他，利益而已，利益到了，性命交关，倾家荡产也会上，利益不到，你三步一拜，五步一叩地去求，人家半只眼也不会看你一眼。一开始卢杞愿意出手，卖李晟一个人情，是因为他只需要藏在幕后，指使几个御史上书，出力不大，收益却高。如今事情闹开了，卢杞要和沙咤利这样一个官家的宠臣正面冲突，要面对黎干这样的三品朱紫重臣。妙妙，不要小看了京兆府尹，黎干若论资历，早就可以身列宰辅，卢杞一个五品郎中，虽然身后有太子为援，不是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怎么会轻易得罪黎干。他如今要打退堂鼓，完全在情理之中。”李七娘笑了，“所以，让卢杞出死力，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冯妙妙眼前一亮。“阿娘你有办法？”

李七娘叹息一声。“痴儿，阿娘教你的法子，很可能让你有性命之忧？”

冯妙妙一呆。“怎么会？”

“能让卢杞出死力的法子，必然是涉及到太子，皇位之争的秘密龌龊。你一个教坊司的小娘子，此事若是泄露出去，就是个死，更何况是去要挟卢杞这样的小人。妙妙，高小郎君，值得你如此卖力吗？”

冯妙妙笑了，心里没有片刻的犹豫。“阿娘，高大哥救柳娘子，李郡王救高大哥，还有阿娘，奔波千里刺杀关成，倘若都要问一声值不值得，都要顾忌自己的安危，我们这些人，跟卢杞，黎干他们，又有何区别？这世道，又还有什么是值得眷恋的呢？”

许若盈哈哈一笑。“说得好。长安人都说高小郎君义薄云天，我家的冯小娘子也不差啊。七娘子，你就别卖关子，快点把你的法子告诉妙妙吧。”

李七娘轻轻一笑。“黎干要升官，走的是刘忠翼的门路。刘忠翼这个人，与沙咤利交好，私底下又与独孤贵妃有勾连，曾经劝官家立独孤贵妃为皇后，废除当今太子，立独孤贵妃所生的皇子韩王李迥为太子。”

冯妙妙稍一琢磨就想明白了。“官家身边握着兵权的两个武将，都与独孤皇妃有牵连。太子身边却都是文臣。大唐自开国以来，每到天子垂危之时，都有兵变的传统。太宗皇帝的玄武门之变，玄宗皇帝剪除太平公主，李辅国杀张皇后。所以这个时候，拉拢李晟浑瑊这样的武将，对于太子而言，就不是锦上添花，是生死攸关了。卢杞的背后是太子，他一生的前程，都系在太子身上。涉及到太子的生死，卢杞不拼命帮忙都不行了。”冯妙妙心中疑惑。“卢杞，他知道这个消息么？”

“以卢杞的为人，早知道这样的消息，早就动手了，还会等到现在的退缩之举。”

“这件事这么隐秘，阿娘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可靠吗？”

李七娘的神情仍然是淡淡的。“消息是不是可靠，甚至是真是假，都不重要，只要消息是从李晟那样极其稳重，从不信口开河之人那里出去，送到卢杞的手里，这件事，十之八九就成了真的。”话说到这里，李七娘心中的愤怒，再也压抑不住了，她放下手里的茶杯，手上的力道没有收住，茶杯应声裂开，成了两片。

“阿娘！”

“师姐！”

“我没事。我原本，还对长安城里当官的那些人，存有一线的希望。希望他们拿着老百姓的供奉，心里还留有一丝一毫的公理正道。战士在前线奋勇杀敌，当官在后方寻欢作乐也就罢了，还抢占战士的妻子，文官，武官，太子，官家，一个两个，一窝子，公道，良心全都丢得干干净净，眼里就只有利益，权势。”李七娘叹了口气。“妙妙，找个机会，去趟行歌楼，去见一见郑举举吧。她身体若是好了，你就问她，想不想离开行歌楼，离开长安，过普通人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