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自由市场上的货物种类很多,有点五花八门的感觉,但确定税额时还是勉强给这些货物分了类。蔬菜类最低,一律每天一角,月税2元,季税5元。粮食类零税每天两角(这里指少量农民家的余粮,国家不允许私自大量贩卖粮食,因此也无月税和季税)。肉类的零税最高,每天三角,尽管猪肉是不准农民私自卖的,但还有卖鸡的、卖鱼的、卖兔子的、卖狗肉的等等。蛋类的零税仅次于肉类,每天是0.25元,但熊主任在想起田翠蛾后,为了不辜负美人的重托,愣是把鸡蛋从蛋类中单独提了出来,按着肉类的标准执行了。
赵兴东连夜赶到贾柳沟,见了当家人贾有林,谈了买油的事情,鉴于上次吃过亏,这次贾有林没有一点让价的余地,最后确定以每斤0.55元的价格结算,贾有林答应明天一大早就派人送到田家。
谈妥了买卖,付了现金,又在这位支书家里混了顿饭,还喝了几杯小酒,时间已经过了9点,赵兴东就接受了贾有林的安排,歇息在贾家了。
略有醉意的贾有林对这个买了他村将近3000斤油的小伙子很感兴趣,就专门安排和大头睡一个屋,两人都洗了洗后,才上了炕。因为都穿着大裤衩和背心,贾赵二人都能看见对方身上很干净,不由彼此间生出好感。那时人们的卫生习惯都很差,蓬头垢面、脏不洗洗不仅是指农村人,很多城里人也一样,像他俩这样的农民确实不多见。
贾有林上炕后卷了一根旱烟,示意赵兴东抽不抽,见对方摇头,就自顾自划着火柴抽起来。这种自己卷的旱烟非常呛,比现在雪茄的烟味还重,因为是在屋内,所以通风很差,把大头熏得头疼,他见无法入睡,就起来坐在炕里面,靠在墙上与贾有林拉起话来。
贾有林因为要往地上弹烟灰,就坐在炕边,正好是大头的斜对面,于是这两个人在支书家15瓦灯泡的昏暗亮光下,伴随着自制雪茄的烟雾缭绕,说起了闲话,这一聊,竟然聊了半个晚上。
赵兴东对贾柳沟管理的这么好,人心这么齐很感兴趣,恭维了几句贾有林之后,就问起这方面的话题来,支书本人对此中甘苦也很是感慨,又加上酒精与卷烟的刺激,道出了不少的真经。
“兴东啊,要想当一名好领导,最关键的是有恒心,要意志坚定,不达目标决不罢休,如果没这个信念,那是办不成事情的。我和你万财叔刚当家的时候,为了解决大家出工不出力的问题制定了很强硬的政策,为了落实这些政策我俩可是费尽了心机,想尽了办法,有的村民不理解,到我俩家里大吵大闹,还有的动了手,我家的大门被砸了3次,万财家的大锅都被砸过,可我俩就是不妥协,没有被困难、挫折吓到,这才有了如今的局面。哎……要是当初遇到麻烦就缩头,看见困难绕着走,怕这怕那的,还不是和别的村一样。”说到这里,贾有林不再说话,似乎沉浸在对往日的回忆里。
赵兴东听到这里有点吃惊,他知道在当地农村你要是砸了谁家的锅,那可是有深仇大恨的,也不知道当初这贾、柳两位当家人当时采用了怎样的强硬手段,把村民惹到这种程度。但这话也不好问,只好默默注视着贾有林,等着对方继续往下讲。
缅怀了一会儿过去,贾有林被快燃尽的卷烟烫了手,这才清醒过来,歉意的对赵兴东笑了笑,然后继续说道:“当领导第二点,要注意的就是公平,如果不公平,那是不会服众的,最终也就没人拥护你了。所以我们贾姓人家犯了错,我绝不会手软。”
听到这里赵兴东想起自己村子的事情,支书魏生金比较偏袒魏姓人,结果就得不到大家的拥护,而且连魏家人都觉得这种偏袒是理所应当的,并没有对魏生金有多少感激。想到这里他插嘴道:“对,有林叔,一定要公平,我们语文课学过一篇古文,有一句话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意思是不怕少而是怕不平均,我觉得凡事要是失去了公平,人心就乱了,群众就自然不会拥戴领导了。”
贾有林听赵兴东这么说,知道这是书生之见,笑了笑,说道:“不过这公平的运用并不简单,而且世上本来也没有绝对的公平,非要求一模一样的公平,那是费时费力,狗屁不顶的,所以只要做到大面上公平就可以了。比如说有两个人都是出工时偷懒,可一个开始就偷懒,另一个是干了一会儿才偷懒,那你怎么处罚呢?”
赵兴东想了想说道:“有林叔,我明白了,要是绝对的公平,这两个人就要区别处罚,一开始就偷懒的处罚要重一些,后来那个应该轻一点。可要想把这两个人做的活具体细分到分毫不差,这很难做到,或者说根本做不到,所以对这两人应该给以同样的处罚。虽然这样做,对后来那个偷懒的人显得不公平,但是对整个集体来说,凡是偷懒的人都得到了处罚,那就是公平了。社员们(人民公社成员的简称,也就是村民)以后在劳动中,也就不敢再偷懒了,这就是大面上的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