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熊主任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周主任,您那么高的理论水平,还能不知道我的意思。”拍了上司一个马屁后,胖主任继续说道:“为什么不能交给税务局呢?我的想法很简单,这税款是要上交的,要是这样咱们县里不是给地区财政白白贡献了嘛。”
周鼎天故作糊涂的问道:“老熊,咱们县上交的税款到第二年不都返还了吗?怎么会白白贡献给地区财政呢?”
熊主任心里骂道,你要是一年前这么问,我还会当你是不懂,可现在这样问,那就是揣着明白当糊涂了。尽管心里不满,但他还是满脸笑意的答道:“周主任,咱们县是普通县,不像贫困县那样,享受国家补助,但也不是富裕县,不用真正上交所得。咱们普通县交了税,第二年确实就全部返还了。可您不是在8月县常委扩大会议上提出了,‘大干快干,在三年内把咱们县变成富裕县’的口号嘛,这以后咱县成了富裕县,交的税多,返还的少,为了咱县的长远利益考虑,这集市贸易的税款还是留在咱县自己手里好些。”
“老熊,你这么说,那是对我提出的口号能实现很有信心了,可我看本县出身的干部好像对我的提法不是很感冒呀!”周鼎天慨叹了一句。
胖主任心想,本县的人当然不愿意当富裕县了,全巴不得当贫困县呢!都是忙活一年,富裕县给国家交钱,贫困县从国家领钱,傻子都知道谁沾光。熊主任也是本县出身,自然对周鼎天这么捞政绩的做法有点不满,可他不敢对抗顶头上司,就说道:“有些同志缺乏全局眼光,要加强学习,要加强学习。”
“老熊啊!我记得你也是咱们县出来的,没想到你能响应我的号召,真是让我很高兴啊!你总是这么令人意想不到啊!”周鼎天夸赞道。
熊主任心说,我响应你个屁,我这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谁愿意自己的家乡多交税,这不是吃里扒外嘛!但摄于‘敌人的淫威’,老熊同志不得不低下并不高贵的头颅说道:“周主任,您理论水平高,我跟着您走那是错不了的。”
周鼎天此时变的严肃起来,很郑重的说道:“老熊你到底在想什么,我还是清楚的,你们这些本县出身的同志,都不是忘本的人,都不愿意让自己的乡亲父老多承担国家税收,从这一点上讲,我不会责怪你们,甚至佩服你们,做人就应当有情有义,一名官员要是连家乡父老都不照顾,那也是不近人情了。”说到这里,周鼎天从林强留下的那盒黄红梅里抽出两支烟,甩给了熊主任一根,然后把自己那根用防风打火机点燃,狠狠吸了一口后,才接着说道:“但是从发展的眼光看,你们这些同志的目光短浅啊。去年底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中央明确提出以经济发展作为今后的工作核心,这是大势所趋啊!等中央内部理顺了关系,小平同志必然会掌握全盘大局,他可是以实干出名的,可不是只顾自己喜好不顾人民死活的领导人,到时候国家必然在有个恢复期后,会迅猛发展起来。我们县必须赶上这个机遇,只要抓住这个机遇,就能让全县各行各业都发展起来。可怎么抓住这个机遇呢?这从普通县到富裕县就是第一步,富裕县要多缴税不假,可更能争取到好的建设项目,更能得到国家资金的支持,我们县得到这些项目和资金,就可以飞速发展起来,到时候你就会发现,我们多交的那点税钱,和我们得到的支持相比,那是微不足道的。”
顶头上司这番话多少有点煽动性,熊主任听到这里插嘴说道:“周主任,您说的对,还是您考虑问题长远啊。”
听到顶脚下级这么说,周鼎天笑道:“老熊,这贫困县是能得到国家补助,但这些资金只能维持他们的基本运作,国家还很穷,不可能给他们的补贴很多,能让他们勉强维持住局面已经不错了;而我们富裕县却能得到建设项目,我们靠自己的双手,把这些项目做起来,那我们自己能不收益吗?打个比喻,有两户一模一样的人家,一户什么也不干,也不用交税,还能得到别人救济,反正是饿不死他;另一户却愿意干活,也愿意交税,还得不到救济。这种局面维持10年,10年之后你说这两家会是什么情况?”
熊主任想了一下说道:“10年之后,第一户人家还是很穷,因为他啥都不干,虽然有救济,但既然是救济,就不可能把他养的像个地主。第二户人家却可能很富了,虽然他要交税,但他通过劳动,得到的利益远比交的税多。”
“既然是救济,就不可能把他养的像个地主。”周鼎天重复了这句话之后,笑道:“老熊,你这话说的好啊!什么是救济,就是从别人碗里拿了一粒米罢了,要是想把别人半碗米都拿走,那人家是不干的。”
“周主任,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与其在家里坐着等救济,不如出门好好劳动,时间长了,多干活的肯定日子更好。”熊主任似乎被周鼎天说服了。
“不止这样,什么也不做的人,越待越懒、越懒越穷;而辛勤劳作的人,越干越能干、越能干越富裕,一个是恶性循环,一个是良性循环,时间久了之后,可就是天地之别了。”周鼎天说道。
熊主任这时装作已经彻底被说服的样子,也笑道:“这道理我懂,就是穷的越穷、富的越富。”
见这位机关老油条似乎真的被打动了,周鼎天就趁热打铁道:“老熊,县里的中层干部多数是本乡本土出来的,有的人给他讲这番道理,他也不明白,但这些同志都是政策的执行者,他们的思想不统一,我提出的目标还是很难实现的,这方面可需要你这个土生土长的大主任多做工作了。”
听到周鼎天的嘱托,熊主任知道是表忠心的时候了,他笑着说道:“周主任,你放心,我会努力做他们工作的,多数同志还是会跟县委保持一致的,这点我有信心。”
听老熊的表态还算真诚,周鼎天也挺高兴,但他知道,一切都必须通过实践来检验,以后还是要看这位主任的实际表现。想到这里,周鼎天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说道:“老熊,你的意见是要把更多的资金留到县里,这一点我是同意的。我看这个新成立的机构还是放到工商局合适,商贸委把握政策就行,不需要有实际职权,街办(街道办事处)和各公社要进行属地管理,那收的钱,不也进他们口袋了,进了他们的荷包,县里想用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回头常委会上,我会提出把这个新机构放到工商局,你觉得会议通过的把握大不大?”
熊主任心想,全县7个常委,县革委会5名正副主任都在其中,加上当地驻军6089部队的政委,以及县机床厂的党委书记,正好7人。县机床厂名称虽然带个‘县’字,但实际是直属地区管理的,与县里没有隶属关系。因为根本没有什么厉害冲突,机床厂的党委书记肯定会跟********保持一致,这都成惯例了。而6089部队的政委也出于同样考虑,从不会反对当地一把手的意见。然后加上周鼎天自己的一票,这样已经是3票了,只要再拉一个副主任过来,就能形成简单多数了,这也是为啥周鼎天能在半年多时间里就掌控住全县大局的原因。而目前这四个副主任,也没有一个敢公开反对这位强势书记的,恐怕周鼎天的提案会全票通过。熊主任明白,这个问题又是周鼎天在向自己施加压力,让自己早日‘归顺’。
面对这么强势的上司,胖主任只能装作很惊讶的回答道:“周主任,你这么英明的提案,咋能通不过呢?肯定能全票通过的。”
“嗯,我觉得也是。”周鼎天从容的点了点头。
对于这种明知故问,熊主任心中无奈,可面上依然是一副谦恭的表情,他问道:“周主任,这个新成立的机构,给它起个什么名称呢?”
“我看就叫集市贸易管理所吧,以副科级单位对待。哦,那人员配备你们是怎么定的?”周鼎天问道。
“县城乌四集的市场,现在有四名管理人员,工商、税务、街道办事处、治安联防队各出了一人,现在暂时由街办协调管理。十四个公社的市场都有公社自行管理,人员也都是公社自己出的。”老熊回答道。
“那就这样,乌四集市场的原有人员全部留用,各公社自由市场也留一个,至于留谁由公社自己决定,县委再派一名所长,这集市贸易管理所就成型了。”说道这里,周鼎天沉吟一下,又说道:“嗯……集市贸易管理所的名字叫起来有点啰嗦,就简称集贸所吧。”
“好,好,我记住了。”熊主任一边记录着,一边又问道:“只是各公社市场只留一个人,恐怕管理不过来,是不是允许再聘用两个临时人员?”
“这事你们定就行,不用问我的意见了。这个集贸所的办公地点,准备设在哪里?”周主任问道。
“咱县委大院实在是放不下了,我们商量了一下,觉得为管理方便,还是把集贸所就设在市场里,反正国庆后不是要在乌四集盖房嘛,给他们盖三间办公室就足够用了。那14个公社市场的办公地点,暂时只能设在公社大院里了,等以后有条件了,各个市场盖房的时候,也盖上一间办公室,然后再迁过去。您看这样办行不行?”熊主任答道。
“就这么办了,那税额问题你们怎么研究的?”周鼎天问道。
“按照您原来的指示,为鼓励农民踊跃交易和城市无业人员自谋出路,我们定的税额总体偏低,大概的水平就是每天一到两毛钱,这根据所卖货物的不同来确定,价值大的货物,税就高些。”熊主任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