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容就这么看着她,也没有再催促,沈离音被盯得面上发热没敢解释什么,匆匆就往后头的坐辇走去。
待她上了座,姬容也立刻收回视线,手微微一抬,宫人便抬轿往前走去。
此次去给太辰宫请安,沈离音心中倍感忐忑,从婚旨下达到成婚,不过短短十几日的时间,仓促得连陛下皇后的面也没见过。若是按着大临历来的规矩,这自是不太妥当,可既然未有召见,沈离音便只能认为陛下皇后对自己是较为满意的,但从今早那一出戏码看来,事实未必如此。
父兄言皇宫水深,果不其然。
沈离音暗自琢磨着,太辰宫也已在眼前。
“殿下,太子妃,太辰宫到了。”
姬容身旁一位年岁稍长的内侍躬身开口。
沈离音由玉烟扶着下辇,再抬眼时,姬容已经站在自己身前,看那模样似有话要说,果然,下一刻他便轻声开口:“进去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可有数?”
沈离音顿了顿,想到昨夜发生的一切,又想到女官来取的落红布,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点点头:“嗯。”
姬容眉头一皱,但最后还是没再开口,转过身踏进了太辰宫宫门。
沈离音知他对自己的回应不太满意,可她又确实不太会说话,见他一个背影独自走开,只能垂眸掩饰自己的失落。
“太子妃,小心。”
一道纤细但又温柔的声音在门槛边响起,沈离音侧眸看去,竟是之前姬容身旁的那位内侍。
内侍见她看来,对着她淡淡一笑,沈离音难得在宫中察觉到他人的好意,心下一动,低低地回了句:“谢谢。”
内侍笑着没再说话,手一抬,示意她往右边走。
大概是心里放松了些,沈离音的脚步伐也变得轻快,紧跟上姬容,在他身后侧的位置安静走着。
姬容的余光瞥到了她,启唇道:“同本宫并肩走,落在后面像什么样。”
沈离音一怔,立刻迈了几个大步与他同行。
眼见着帝后寝宫就在眼前,二人并肩走着,郎才女貌,倒有几分和谐登对的意味。
“太子,太子妃到!”
宫人高声通传,沈离音踩着声踏进了殿门。
或许是帝王威压,她一进殿内便不由垂了眸,余光跟着姬容,同他一道行礼叩拜。
“儿子给父皇母后请安。”
“儿媳给父皇母后请安。”
沈离音双手贴覆于地面,头紧紧垂下,静等着主位上二人发话。
殿中有片刻的沉默,但很快,一道低沉浑厚的男声从前方传来:“都起来吧,自家人不用这么多礼。”
话落,另一边响起低低笑声,附和道:“陛下说的是,王英,还不快给太子和太子妃赐座。”
“谢父皇母后。”姬容语气淡淡,沈离音余光一瞥见他已经起身,也跟着一道谢恩起来。
一旁婢女引着二人在侧边席位坐下,沈离音这才得空轻抬起眼望向主位上的帝后,也不知是不是该说有些凑巧,那位威名在外的皇帝姬元乾也恰好抬眸朝她看来。这视线撞得猝不及防,还没等沈离音想好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姬元乾的脸色却骤然巨变。
正好瞧见这一幕的皇后心下奇怪,顺着姬元乾的视线也朝沈离音看来——
“哐当!”
一只青瓷茶盏直直从案边摔下,在地毯上砸出一个闷响。
“你,你你你!”皇后抬手指着沈离音,那样子似乎被惊得说不出话。
被视线所包围的沈离音一脸纳闷,但心中更是害怕,她的模样哪怕不是绝色倾城,但不至于吓得人打掉茶碗吧。
大概是皇后过于失态,姬元乾沉着脸直接朝她瞪了眼,只是皇后这边收敛了面上的震惊,皇帝那儿却仍旧面色黑沉。唯一不同的是,皇后的惊讶是针对沈离音,而皇帝的不悦却是对着姬容。
沈离音能辨出其中区别,究其原因还是姬元乾接下来的话。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自己的儿子,语气已是毫无掩饰的不快:“其他人都出去,太子留下。”
成婚第二日给公婆请安,儿媳与婆婆被赶出大堂,夫君则被公公怒气腾腾地留下,这般经历怕也是少见。
沈离音起身时下意识转头看向姬容,然而他却像与周围所有人隔绝了一般,不喜不怒,自在坦然,甚至在她担忧地望向他时,他也没有给予任何的回应。
姬容自然察觉到了她短暂的停留,但他并不想为此做出什么安抚,父皇的怒火在他的意料之中,甚至还是他乐于见到的。他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微微勾起,右手下意识抚向左手拇指,只是上头空空如也,让他有些许的不习惯。
寝殿的大门随着沈离音等人的离开被内侍关上,听到身后门合上的声音,她不由脚下一顿。身边皇后瞧见了她的动作,笑了笑:“你这是在担心太子?”
皇后虽是笑着,可这笑意明显未尽眼底,语气间似乎还带着试探。沈离音以往断不会这般敏感,但早晨东宫发生的事让她不得不对皇后生出警惕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