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安醒来已是五月九日,他只觉得脑袋有些晕沉,四肢酸软。烛台早已熄灭,四周黑乎乎的,只余屋子四方角落各有一个手掌大小的洞口,透着丝丝光亮。他缓缓起身,摸索着来到桌前,现在的他只觉口渴难耐,倒觉得不怎么饿。眯着眼,用手轻轻的在空中左右摸索,在碰到一个瓦罐后,双手拿起,晃了晃,里面盛了很多水,便大口畅饮起来。真是久旱逢甘露,爽快。又眯着眼,通过这点光亮,勉强找到了父亲留给他的包袱,一把提起,走到石门前,奋力向外推去。明亮温暖的阳光一下涌了进来,刺的楚安睁不开眼,旋即,停下动作,用一只手捂住眼睛,手指稍稍分开一点缝隙,走了出去。
房间好似被劫掠一般,遍地狼藉。楚安心头猛然游生出一股极其强烈的不安,让他双腿有些发软,呼吸急促。顾不得去找衣服来穿,便跑到内院中来,大喊着:“父亲,父亲”,无人作答,楚安越发不安,便一间房,一间房的找,除了一地的狼藉,仍然不见父亲的踪影。“莫非,在县府?”楚安自己自己嘀咕到,顺便也给自宽了下心。便一路小跑穿过内院来到大门,此时,他嗅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冲鼻的恶臭和血腥味,外面各种凄惨,哭号的声音传来。他想到父亲之前对他说的话,更加强烈的不安和恐惧瞬间袭满全身,他双手颤颤巍巍的推开大门。一幅人间炼狱就此出现在了楚安的眼前和张轩的的“脑海”中,这幅场景将会一直刻在他的脑海中,此生都不会忘记。
整个街道躺满了尸体,横七竖八的在地上躺着,楚安吓得直接瘫软在地,干呕起来。毕竟三天不进食,吐出来的也只有水和胆汁了。约莫有一会,楚安双手撑着地,一点点的站了起来,双腿不由自主的抖索着。恶臭血腥的气味不断的侵袭着他的鼻腔,他用手捂着鼻子依旧挡不住那股气味,只是稍稍有点心理作用罢了。他胆颤心惊的向着县府走去,一路上,他看到几乎所有的房屋不是被捣毁,就是被大火烧得七零八落,黑黝黝的。街道上浸满了暗红色早已干涸的血迹,不断的出现在楚安的脚下。残肢断臂,开膛破肚,布满刀口的尸体随处都是,有的三四刀,有的七八刀,躺在这冰冷冷的街道上,惨状可怖至极,侥幸活下来人的也与楚安一般,恐惧万分,悲痛不已。有的伏在尸体旁大声中恸哭,有的瘫软在地,不止呕吐。楚安忍着恐惧和恶臭转身来到距县府只有三百余步的平康街时,眼前的情景,更是让他恐惧万分和愤怒。
自古战乱,凡遇异族侵略,除了大肆的烧杀抢掠,破坏文明。这些蛮夷无一例外的都要趁机发泄其兽欲,首当其冲的便是妇孺。如果说在遇到男人时,还会产生笼中困兽,反戈一击的担忧。那么在面对这些手无利刃的妇孺孩童时,其野蛮的手段更是一览无余,残虐本性更被刺激的无限放大。各种非人的残虐手段,在面对这些妇孺时,更是不尽其用,也许,越是痛苦的惨叫,血腥的手段,越能刺激他们野蛮的本性。
街道堆满了那些被百般凌虐,奸淫的女人尸体,惨状可怖,非是言语可以形容。他只能狠下心,壮着胆子,尽量不去接触那些一张张狰狞,扭曲的面容,仿佛在诉说着死前遭受的巨大痛苦,楚安步履维艰的从这些尸体上面踉跄的走过去!更让楚安愤怒的是,这群蛮夷连嗷嗷待哺的婴儿也不放过,那些刚来到世间,满心欢喜,嗷嗷待哺的孩童,就这样被残忍的虐杀!他们有何过错,有何过错!楚安更看到县府门口左侧的空地上,一推堆早已熄灭的篝火跟前散落着全是小孩子的手臂,大腿。有些没烧焦的还能看到牙印.....此情此景,楚安只觉得气血上涌,不可压制的愤怒从脚底向着头顶冲去,双手指甲深深嵌入手心肉内,丝毫不觉疼痛。蛮夷之残忍着实让人怒发冲冠。
待他推开县府大门,里面都是一些士卒,捕快,衙役.....已经青黑的尸体,布满刀口亦或插着箭矢。楚安已经无心再去翻看,他用颤抖,惊恐的声音喊叫着:“父亲,父亲”。还是无人应答,他小跑来到父亲经常待着的大堂,一进门,当他看到眼前此景,便双膝瘫软跪地,两眼惊恐,呆滞,嘴唇一张一合颤抖着,喉咙里不断的扯出“啊.啊.......”含糊不清的声音。“父亲?父亲?...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边说边用双手着地,手膝并用向前爬去。
楚琪的头颅被挂在了大堂中间的横梁下,早已青黑,但却怒目圆睁。楚安找了把椅子,把父亲头颅解了下来,抱在怀里,瘫坐在地上,眼神呆滞,嘴里不停说着:“不可能...不可能...”。不止过了多久,猛然停止,看着抱在坏里父亲的头颅,突然奔溃,嚎啕大哭不止。直到一点泪也流不出来,嗓子沙哑几近无声才停了下了。用手指轻轻的合上了父亲怒目圆睁的双眼后,依旧,紧紧的抱在怀里,目光呆滞的就这样坐着,无以言表的痛苦一丝一丝不断的侵蚀着他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