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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俞士悦,朕给你做狗的机会,别不珍惜!一查到底!设军机处!


  早朝。

  朱祁钰昏昏欲睡,昨晚睡得晚,起得早。

  蒋琬、徐亨已经率先锋出征了。

  群臣吵个没完。

  “皇爷。”冯孝低声叫醒。

  朱祁钰睁开眼睛,清了清嗓子:“还没吵完呢?”

  “臣有本要奏!”御史杨瑄站出来。

  得到允许后,杨瑄高声道:“启禀陛下,臣最近风闻一件触目惊心的大事,初时臣不敢禀报于上,经过多方调查后,才敢禀报圣上!”

  “臣请陛下阅览!上面纪录情况触目惊心,臣不敢读之!”

  呈上来后,朱祁钰扫视一眼,就知道来了!

  这是一本关于土木堡战殁者遗孤的奏报,和卢忠说的大同小异,只不过却是战殁者遗孤联名请奏。

  他猛地想起来昨晚和卢忠的对话,连卢忠都看透了,这是一个局!

  而造成功臣之子女惨状的人是谁?

  八年了!对一切熟视无睹的又是谁?

  今天又揭开他们的伤疤,拿着血淋淋的真相扣在朕的脸上?

  你们还是人吗?

  吃着血馒头,拉出来的大变往朕的脸上糊?

  你们简直不配为人!

  朱祁钰胸腔起伏,可那又如何?

  这就是陈循炮制出来的一个圈套!一个恶心人的局!

  让朕去查景泰元年丢失的抚恤金!去给战殁者家属伸冤,去查冒籍入荫的幕后主使!去彻查京营、锦衣卫、禁卫!去查那些既得利益者!

  他是在毁了朕的基本盘啊!

  朕好不容易拿到了一支团营的兵权,拿到了五支禁卫的人心,拿到了锦衣卫的控制权!

  陈循是让朕变得一无所有,这是在毁朕啊!

  逼着朕去查!

  逼着朕陷入泥潭!

  逼着朝堂陷入动荡不安!

  真是好手段。

  朕是天下人的君父,是明君,知道后反倒不查,岂不自毁前程?文武百官能答应?

  这是阳谋啊。

  逼得朕进退两难,查就会陷入泥潭,砸了自己的基本盘;不查又如何给天下臣民交代?如何收战殁者遗孤的人心?

  一箭数雕,陈循的手腕实在是高!

  但是,他也实在该死!

  吃了血馒头还不知足,还把人家的伤疤撕开,再吃朕的血馒头?

  啪!

  朱祁钰佯装大怒,拿着奏章走下御案,啪的一下砸在陈循的脸上:“首辅!看看!看看!大明的功臣之子,就是这般被糟践的吗?”

  陈循直接被甩懵了。

  他设想过无数种皇帝暴怒的场面,唯独没想过这一幕。

  皇帝居然把奏章甩在他的脸上!

  陈循压住火,弯腰捡起来,黑着脸读完,想扭头把火发到林聪的头上。

  他和林聪关系不好,林聪觊觎首辅之位,没少给他下绊子,所以他就想迁怒林聪。

  林聪立刻意识到不妙,抢先一步从陈循手中抢过奏疏。

  登时大怒:“陛下,请彻查此案!”

  “用你说?朕让伱查什么了?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有!你还有脸要彻查这,彻查那的呢!朕把此案交给你,你能查明白吗?不能就闭嘴!滚下去!”

  朱祁钰狂喷他。

  林聪摸了摸额头的汗,悻悻退下。

  心里反而在暗笑,皇帝这是在保他啊。皇帝学聪明了,知道分清主次矛盾了,居然在暗中拉拢他,用他来对付陈循。

  “首辅!你给朕一个解释!”朱祁钰把矛头指向陈循。

  文武百官看得清楚,皇帝是跟首辅较上劲了。

  再看看杨瑄,难道是陈循的人?

  “臣,臣请彻查此案!”陈循咬牙道。

  “那便交给你来查!”

  朱祁钰眸中讥讽:“当年的抚恤金去哪了?朕要查清楚!”

  “战殁者遗孤的冒籍冒荫一案,朕也要查清楚!”

  “还有,是谁在给他们撑腰!朕不止要处罚犯罪的人,还要深挖,谁给他们做的后台?朕要把一切都查得清清楚楚!”

  “首辅,你来负责查!朕给你撑腰!”

  “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株连再多的人,也在所不惜!”

  “不止要查,要查清楚!不能放过一个有罪之人,还要查清楚谁是他的后台!谁在给他撑腰!”

  “统统杀了!”

  “哪怕空印案重演,蓝玉案再现,朕也给你撑腰!必须彻查清楚!谁也不放过!”

  “朕还就不信了,在朝堂上的衮衮诸公,能是那种人的后台?”

  “只要你们清白,朕就算把天下官吏都杀了,这大明也倒不了!”

  “首辅!查!”

  朱祁钰嘶吼。

  陈循瞪大了眼睛!

  皇帝就这般上钩了?

  交给他查,还要查个水落石出,查个明明白白!

  这不是给他打击帝党的机会嘛!

  皇帝又允许他大搞株连,他完全可以借机把帝党所有人牵连进来!用一个案子,把皇帝的羽翼剪干净!一网打尽!

  这不正是他设想的那般吗?

  可是,皇帝又不是傻子,为何还往坑里跳呢?

  “臣陈循领旨!”

  陈循懵逼道:“臣遵循圣上之意,一定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还功臣一个公道,还天下一个公道!”

  他实在搞不懂,皇帝要缴械投降?

  “杨瑄,举报有功,赏!”朱祁钰坐回龙椅。

  “臣乃御史,纠察天下,纠劾百司之责!臣不敢居功!”杨瑄慷慨道。

  “好!杨瑄,朕晋你为佥都御史,你来配合首辅,都察院御史随你调动,朕必须要将此案查得水落石出!”

  “不止要查景泰元年的功臣抚恤金发放记录,还要查边关的!还要查全国的!”

  “不止要查景泰年间的!还要查正统年间的!宣德年间的!洪熙年间的!永乐年间的也要查!”

  “哪怕有人告老还乡,也绝不放过!抓出来砍头!”

  “就算他死了,朕也把他棺材扒了,抠出来鞭尸!”

  “鞭尸也不解气,朕就用他的九族还债!”

  “谁动了功臣的钱,谁挖了大明的根子,朕就用他们家族的脑袋还债!”

  “查!一查到底!”

  朱祁钰余怒未消,在丹陛上嘶吼个不停。

  陈循有点傻眼了,皇帝哪里是让他查啊,是送他去死啊!

  按照皇帝的查法,朝堂上站着的衮衮诸公,都得死!天下所有官吏,都得死!只要在大明当过官的家族,都得死!

  皇帝这是查吗?

  这是和稀泥啊!是用稀泥把他陈循给糊死啊!

  信不信,只要陈循应下来,出了奉天殿就会死!

  大明江山也完了,顷刻间土崩瓦解,再现乱世,皇帝估计也活不过今天晚上了……

  皇帝狠毒啊!用自己的命,换他陈循的命啊!

  “陛下!”

  朱祁钰话音方落,胡濙和于谦同时站出来。

  “请陛下息怒。”

  于谦长叹口气:“陛下,此案确实触目惊心,臣闻之五内俱焚。但臣离京在即,京营十五万兵马整装待发,臣想请陛下暂息雷霆之怒,暂且让宵小苟活几日,等臣击退了瓦剌,返回京中,再查此案!”

  “于少傅此言甚是,陛下啊,瓦剌叩边,天下动荡,朝堂不能再不安分了。”

  胡濙苦笑,埋怨地瞪了陈循一眼,道:“臣能理解陛下心中之怒,臣也感同身受。但暂时真的不能深查了,宵小在此时将此案捅出,就是心怀叵测,置大明江山于水火啊!”

  “臣怀疑,这些人不止吞功臣的钱、冒籍入荫,他们极有可能是瓦剌的奸细!和瓦剌人沆瀣一气!”

  “所以捅出此事来,就是让朝堂自乱阵脚,给瓦剌可乘之机!”

  “臣请陛下将此事压下,等击退了瓦剌,再清查宵小,臣保证,一定给功臣遗孤一个公道!给天下臣民一个满意的交代!”

  朝中两大顶梁柱出来请罪,杨瑄吓坏了,惊恐地跪在地上。

  “杨御史起来,你无措!”

  朱祁钰目光阴寒,在于谦和胡濙二人之间扫视,厉声道:“少傅,天官!”

  “朕听闻此事,如鲠在喉!”

  “首辅劝朕彻查!”

  “你们却劝朕压下来?朕是该查,还是该压啊?”

  朱祁钰矛头指向了陈循。

  陈循吞了口口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他才回过味儿来,皇帝将此案扩大化,用捅破天的方式破局。

  这招并不高明,最多能拖延时间而已。

  甚至,这是在给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时间啊。

  此案要么不查,要么快刀斩乱麻。

  皇帝真就认为自己皇位稳如泰山吗?

  “臣请罪!”

  陈循跪在地上,偷瞄了皇帝一眼,有点看不透皇帝要做什么了。

  “首辅你说该不该深查?”朱祁钰咬紧了牙齿。

  “臣认为应该查,但不能深查!”

  陈循也滑头:“天官与少傅所言极是,此事必是瓦剌奸细搞得朝堂动荡,所以应该查。”

  “如今此事在朝堂上爆出,倘若不查,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一定会销毁证据,再查就难了。”

  “可又不能深查,京营离京,天下板荡,臣以为应该令三司暗查,朝堂再支出一笔抚恤金,暂时安抚住战殁者遗孤,莫寒了人心。”

  陈循此言,很多人颔首。

  可钱从何来?

  好个陈循啊,又用钱来逼朕!

  “首辅说的抚恤金,给!朕的内帑出!”

  想要组建缇骑,自然要收买人心,钱是要花的。

  昨晚舒良派人来禀报,东厂每日都收上万两银子。

  陈循嘴角莫名翘起。

  “此事就交给缇骑去查!”朱祁钰暴露了真实目的,钱可不能白出!

  他要让缇骑见光了,毕竟查内承运库银子的事,只能偷偷的查,而查抚恤金一案,却能光明正大的查。还能从战殁者遗孤中招收缇骑,从京中到边关,缇骑会缓慢壮大。

  陈循脸色微变,刚要谏言。

  “臣等遵旨!”胡濙率先道,他不允许陈循再胡闹了,大明已经风雨飘摇了,不能再乱了!

  朱祁钰忽然意识到,对付陈循,他似乎并不孤独啊。

  而且,陈循头上还坐着两座大山呢。

  朱祁钰找到对付陈循的办法了!

  “诸卿,此事让朕五脏俱焚!”

  朱祁钰沉声道:“朕打算复祖宗之旧,重启通政司!即日起,乾清宫西暖阁改为勤政殿,朕在勤政殿批阅奏章,再在乾清宫旁侧,起一座大殿,叫养心殿!为朕理政之所!待内帑宽裕后,便开始修建!”

  他这番话,顿时引起一片哗然。

  别看这些文官天天劝谏皇帝要勤政爱民,可皇帝真勤政了,闹心的反而是他们。

  于谦不是拿走了司礼监秉笔太监的任命吗?

  朱祁钰就重启通政司,开始批阅奏章,把司礼监的权力抓回来。

  王直出班进言:“陛下,通政司一事,还需从长计议……”

  “王爱卿,此事就此定下,不必扯皮!”

  朱祁钰淡淡道:“昨日早朝朕说了,要天下官吏简化奏章,首辅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劝朕缓缓图之,朕便依了首辅的意思。”

  “就由内阁和司礼监各出一人,简化奏章,再送到朕的手里,恩,就在勤政殿旁侧设一屋子,就叫军机处,帮朕批阅奏章!”

  对皇帝的突然强势,文武百官都很不适应。

  盖大殿、改殿名这点小事倒也无妨。

  可重启通政司,又设军机处,把批阅奏章的权力抓回皇帝手里,已经是很危险的信号了。

  偏偏皇帝选择的时机太好了。

  他手里攥着刀呢,他可以借机深查抚恤金一案!

  却听从了胡濙和于谦之权,高高抬起,轻轻放下,朝臣还不给皇帝留点尊严?

  “天官,您看如何?”朱祁钰看向胡濙。

  没错,想对付陈循,就要拉拢胡濙和于谦,让这两座大山站在自己这边,陈循就翻不起风浪。

  而拉拢这两位,就得把事情闹大,闹得捅破天才好!

  胡濙咀嚼着皇帝这番变动的意思,他其实很讨厌变动,一动不如一静,这也是他活这么大岁数总结出来的经验。

  陈循十分着急,连连给他递眼色。

  “臣请问陛下,这军机处,只负责帮助陛下批阅奏章?”胡濙拿不准这个军机处的存在。

  “自然,天官还想做何事?”朱祁钰嘴角翘起。

  “臣无异议。”

  胡濙在敲打陈循,告诉他别乱跳!

  如今瓦剌叩边,朝堂需要的是稳定,皇帝好不容易转了性子,就依着他点、哄着他点,只要把内阁和司礼监攥在手里,不就万事大吉了吗?他是皇帝,不是你养的宠物,总该给点甜头的。把他逼疯了,对大家都没好处。

  陈循脸色一垮,不敢说话。

  他心里也郁闷,坏人逼他来当,还处处掣肘他,这首辅当的憋屈,倘若拔除一切障碍,那该多好啊……

  “既然诸位爱卿没有意见,那便设立军机处,朕赐字挂牌,内阁和司礼监的人选,由朝堂拟定。”朱祁钰退让一步,他在打消胡濙、于谦的疑虑。

  胡濙颔首,对皇帝的让步很满意,朝堂就该一团和气的嘛。

  “臣等遵旨!”胡濙率先拜倒。

  “内阁轮值人手不足,就从翰林院调人吧,都是饱学之士,方便为朕简化奏章。”

  朱祁钰又伸手了,把翰林放在他的身边,才方便笼络。

  陈循还要反对,却被胡濙冷冷盯了一眼,他悻悻闭嘴。

  胡濙在警告他,不许再跳了,皇帝已经听话了,不要再敲打了,过犹不及!

  陈循暗恨,你以为皇帝是退让了?太天真了,这个军机处,绝对有鬼里面!

  他心里憋屈啊,好不容易把司礼监攥在手里,皇帝重启通政司,亲自批阅奏章,又建什么军机处,鬼知道会不会变成和内阁一样的怪物?

  胡濙瞥了他一眼,你能看到的,本官看不到?

  军机处发展起来,最多和内阁、司礼监三权分立,但那又如何,它需要发展起来啊,只要内阁压着,军机处永远也发展不起来,不过皇帝手里的玩物罢了,何须因为这点小事而惹得皇帝不快?

  君臣总要在大明这口锅里吃饭的,吵吵闹闹过去也就罢了,何必砸锅呢?砸了锅,从龙之臣又如何?于谦的例子还不发人深省吗?

  陈循这人就这样,做事太绝,不会变通,私心太重,过于想当然,胡濙讨厌他。

  朱祁钰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他乐得立温柔人设,让文官狗咬狗,他则苟着,玮琐发育。

  “如今边关不靖,李秉仍巡抚宣府,暂时不要回京了,内阁再举荐一个文臣,接管团营。”

  朱祁钰借机插手吏政。

  胡濙干脆顺应皇帝的心意,答应下来。

  这是他明哲保身之道,他不想当于谦,也不想当陈循。

  “如今宣府压力巨大,就算击退瓦剌,宣府恐怕也被打成了废墟,年富也不必回京了,去怀来做巡抚,帮着李秉整顿宣府民政。”朱祁钰淡淡道。

  “臣领旨!”胡濙又答应了。

  朱祁钰心花怒放,这才有点当皇帝的感觉嘛。

  他给何文渊使个眼色。

  “臣有本要奏!”何文渊站了出来。

  “讲!”

  “启禀陛下,臣收到奏报,此大不敬之事,臣不敢说出口,请圣目阅览!”

  奏章呈上来,朱祁钰皱起眉头:“当真?”

  “臣不敢欺瞒圣上!”

  啪!

  朱祁钰走下丹陛,又把奏章砸在陈循的脸上:“首辅!朕的东西,是臣民佩戴的吗?你要干什么?谋逆吗!”

  “啊?”陈循一颗心沉入谷底。

  捡起奏章一看,眼前发黑。

  何文渊奏报,陈循的儿子陈英,狎寄时送给寄女一枚白玉戒指,那是御用之物,经过查验,那枚戒指是皇帝贴身之物,随里库一起被盗。

  噗通!

  陈循软软倒在地上,哀嚎道:“冤枉的!一定是冤枉的陛下!臣子不敢逾越啊,他是读圣贤书的人,怎么会沉迷烟花之地呢?据臣所知,臣子尚在家中读书,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完了!

  他真是万万没想到啊,皇帝会用他对付王文的手段,对付他!

  他的儿子陈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景泰七年,他和王文一起,拉拢主考官,为儿子陈英考试作弊,而遭到弹劾,还是皇帝拉了他一把,摆平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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