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小子,看那边,俺就说是一队乱匪吧,连军马都没有几匹,身上的甲胄都是随意拼凑的,看模样和制式,应该是从溃兵身上扒下来的。 潼关被攻破时,很多溃兵逃到了关内,可算是便宜了这群乱匪。” 弓着身子躲在昏暗的林子里,顺着褚老五的方向看去,李倓果然看到了一群不修边幅的汉子们,对方人数上看起来似乎还不少,足足有百十号人。 这些身上的服装各异,且只有领头的几个人身上才披着铁甲,骑着军马,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至于其他那些步兵,能人手一副横刀就不错了,人群里甚至还有拿着铁制农具当做武器的。 这一番对比下,就能很明显的看出这些人和正规军的差距了,不管对方是附近的山匪也好,还是临时聚拢的乱兵也好,总之和“正规军”三个字肯定扯不上任何关系。 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吃了多大的胆子居然敢来骚扰两千禁军护送的太子行架。 将后背的制式硬弓拉了下来,李倓慢慢的瞄准了队伍中那名手拿环首大刀正在骂骂咧咧发号施令的男子,按一般情况下,这种路人甲基本上不是这支队伍的头头,也至少是个二三把手,若是能一箭射死,这支看似山匪的队伍估计便会乱作一团。 而且上辈子在大学里时,李倓还经常去隔壁学院的弓道社玩,虽然没参加过什么正式比赛但准头也是相当不错的,这么近的距离,李倓有信心射中。 不过还没等他拉弓呢,另一边的褚老五便一把将硬弓给夺了过去,并压低了声音喝骂道: “你小子找死啊!!!咱就两个人,你这一拉弓,对方很快就能发现咱,你是穿着盔甲,我可就套了件轻甲,到时候人家乱刀一通瞎砍,俺就废了!” “那咋办?回去搬救兵?他们就这么点人,不至于吧,队里的斥候干什么吃的?就这么点人也叫敌袭?”李倓有些不满的吐槽着,心中对禁军的期望更是直线下滑。 “再等等,看看是什么情况再说,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的?” “人数不对,就像你说的,就这么点乌合之众就敢报敌袭,那斥候可是要掉脑袋的!”褚老五面色严肃的说道。 …… 另一边,李俶的营帐内,身为太子的李亨正怒气腾腾的将桌案拍的邦邦响。 “三队斥候!一炷香的时间,全没了声息?为何现在才把军情报上来!” 面对李亨的火气,李俶和账内的其余几名官员皆是一脸苦色。 李俶这次完全属于是无妄之灾了,去接收禁军结果被自己爷爷一句话打发走了,这刚回来没多久,自己弟弟又带着一大批人来安营扎寨了,又是一堆事情要他处理,这一夜忙的晕头转向的,还没来得及仔细了解这支禁军呢,营寨几里之外的斥候就又出事了,一时间搞的他有些猝不及防。 至于说另外的几位官员也是各有各的苦衷,任谁能想到派出去的三队斥候都像是石沉大海了一样没了消息,就算是叛军打过来了也不至于一个活口都没有吧。 “太子殿下,末将认为,这些斥候,不出意外,应该是逃了。” “逃了?” 李亨一时间有些傻眼。 “他们可是我大唐禁军!当逃兵?” 就是因为是禁军,所以才跑啊…… 底下的一众官员们听着自家太子的话,心中顿时忍不住腹诽道。 自家这太子,还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军心本来就不稳,您儿子还杀了一个当官的,那些基层军官,哪个没点亲信了,把人家砍了,剩下的那些亲信能不当逃兵吗。 “废物!都是废物!明日一早启程北上,若是各部再有逃兵,一律处斩!” …… “三郎小子,你看那几个人,是不是有些眼熟,怎么感觉像是咱这边的人?” “他们身上穿的确实有点像禁军的甲胄,不对,这些不是军中的斥候吗?怎么跑这来了?” “如果俺猜的不错的话,这些人应该是想溜了。” “溜?”李倓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褚老五点了点头,轻声开口: “无非就是觉得觉得待在这里,不安全呗,这种兵孬子俺见得多了。 诶,听说现在掌握禁军的还是个毛头小子,也怪不得这些人会偷偷逃出来了,唉,也真是够蠢的,现在这情况,就是跑了又有啥用,过几天叛军打过来了,一个都跑不掉喽,依俺看啊,那新来的将军虽然听起来不怎么靠谱,但起码人家也是个王。 况且这位建宁王还是太子的二儿子还是三儿子来着,总之就是太子之子就对了,那肯定要跟着太子北上是吧?这不比现在开溜靠谱多了,说不定还能混个军功啥的,而且朔方那边还有几万大军呢,人多力量大嘛,叛军估计也打不到那去。” 褚老五显得十分乐观,同时也没了动手的意思,干脆的往地上一躺,闭上了双眼开始休憩起来。 而那支山匪队伍离两人隐藏的地方也越来越近,李倓甚至都能听到对方的谈话声了。 “当家的!你给句话,收不收我们弟兄几个?” “老子凭撒子相信尼们,兵崽崽们,看着就唬人,那身上的东西比老子都金贵,尼们说入伙就入伙?万一把老子这大当家位置抢了咋办?” 山匪队伍里一个壮汉用着一嘴关中口音,也就是后世的陕北口音高声呼喊着,语气之中,满是对眼前的这几个禁军逃兵的不信任。 “姓莫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要不是看在我们军正跟你是同乡的面子上,你以为我们会来寻你?不过是一个落草为寇的土匪罢了! 哥几个可是禁军,在长安吃香喝辣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 从禁军逃出来的几个斥候脾气也是十分暴躁,丝毫看不起眼前的这伙山匪。 “禁军?可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吧!现在谁不知道你们几个是逃兵? 还长安呢?长安城都要被那安驴子强占了,也没见你们这些娃娃兵抵抗两下,就把整座城都拱手让出去了。 就这?就这?你们这些娃娃也配叫禁军?呵忒! 一群吃干饭的玩意! 老子山寨上的狼狗都比你们有血性,王勋那崽崽呢?让那熊玩意出来见老子,老子倒是要问问,他一个当官军的,杀叛贼杀的有老子多没!” 那壮汉一点都不给那些逃兵面子,肆无忌惮的喝骂着,连躲在一边的李倓都忍不住想为他叫声好。 “你!” 斥候队伍里的一位年轻士兵还想反驳,但却被身边的同伴给拦住了。 “莫大当家的,我等今日无意冒犯,只是寻个落草之地罢了。 另外,我想告知莫大当家的一声,我等今日来找大当家,目的就是留在这长安周围,寻求时机,与那安贼叛军决一死战的! 如今圣人选择西入川蜀,太子也要北上,无一人愿留在长安,但我等正有此意,即便是死,也得战死在长安城脚下!方才对得起天地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