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公子,久仰,叨扰了。”此人向曹昂作揖,面色虽然和煦,却难掩几分自傲之色,环顾这神州大地,除了“大汉宗室”谁还能有此傲色? 一身华贵的服饰,腰间系着玉带,倒也有几分君子之风,适中的身材,较曹昂矮了些许,却也是浊世佳公子。 若非此人太过年轻,曹昂都要以为此人乃是刘备刘玄德当面了,曹昂向他回礼“见过琅琊候,侯爷此来何事?” 此人乃是宗室嫡系,琅琊候刘阙是也,“帝党”的三号人物不就是这个家伙吗? “狗东西,大汉都快没了,你这个混蛋傲个什么劲?” 曹昂心中鄙夷的想着,但是面上还需与他和和气气的,刘阙拱手高处“奉当今天子旨意,前来面见司空商议前往下邳之事。” 一脸的自傲之色难以形容,曹昂很是诧异,不明白此行到下邳“安抚”吕布,从他刘阙,甚至汉室都只是个陪衬,有何自傲?就算吕布脑袋再秀逗也知道该和谁洽谈。 “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刘协怎么光找些这种臭番薯、烂鸟蛋当同伙?大汉没人啦?”曹昂不禁在心中疯狂的呐喊。 这种汉室荀彧还有必要犹豫?不行,下邳之行以前须得过府谈谈,好好“开导开导”荀文若了。 “侯爷只管去,父亲已在厅中等候。” “既然如此,那本候就去了。”刘阙行礼道。 曹昂作揖“不送。”望着匆忙出府的曹昂,刘阙还在纳闷“他这般急不可耐的是要去哪里?”摇了摇头,由管事引着去找曹操去了。 出了府门,便径直上了车架“去荀府。”车夫应声驾车前行。曹昂在车厢中,正襟危坐,闭目养神喃喃道“世家子应该不会顽固的死忠汉室吧?” 微微掀开车帘,望着来来往往的贩夫走卒,“如此大好人间岂能不好好珍惜,蔓延至神州大地的各个角落?” 不多时,车架稳稳地行至荀府,门丁见车架上印着是司空府的标记,先是一惊,一般来说司空若至必然事先告知不会如此不请自来。 两个门丁相识一眼,一人小跑着入府报信,另一人则是上前殷勤的候着,待车夫将车帘掀开“公子,到了。”曹昂出了车架,那门丁见到是曹昂先是一愣,很快便回过神来道“公子在上,受小的一拜。” “嗯,荀尚书可在?”门丁笑着说“公子来的巧,老爷在府中读书。” 曹昂经门丁与车夫的搀扶下了车架,道“我未持门刺,如此过府是否有些不妥?”门丁摇摇头“公子这是哪里话?只管进府便是。” 门丁对着曹昂伸手,邀请示意,曹昂看着门丁,一身洗的发白的布衣显然大了一号,衣襟处裸露出一小片健硕的胸膛,七尺余的个子,手上布满不似耕种产生的老茧。 望着曹昂对自己笑,不禁纳闷的问道“公子因何发笑?”曹昂摇摇头,回首对车夫道“你先将车架驶于后院处,在那等我。” 车夫应声驾车驶离。 曹昂向门丁点点头,跟着他入府,只见曹昂双手负后,一边走一边与他唠着闲磕“你叫什么?” 门丁恭声道“回公子话,小的贱名王平,祖籍益州,去年得老爷恩惠,赐字子钧。”曹昂听闻顿步,“你叫王平?多大?”见曹昂如此反应,王平吓了一跳,却还是回到道“小的正是王平,今年二十有一。” 曹昂深深的看了王平一眼,在他惊愕的表情下一把抓住王平那满是老茧的手,缓缓道“你这老茧可不是干农活的,倒像是挥戈握剑的。”王平双眸眯起“公子误会了。”他没想到许都这达官贵人的圈子里会有人如此细致的观察一个门丁。 “你别怕,我且问你,你是益州人,为何会在许都?”王平缓缓地将手抽出来道“我若说是逃亡至此呢?” “为何?” “好叫公子知道,小的家里世代居住汉中,那时正值五斗米征伐,汉中已不可居,无奈才逃亡至此,一路上家人都故去了。” 顿了顿又道“小的曾在益州剑门关当个兵,严颜将军指点过一二。” 曹昂不疑有他,他从未觉得王平是某个诸侯派来的奸细,不是他相信王平,而是他相信曹操在许都布置的力量不会被渗透的很严重,再者说派奸细到许都给荀彧当门丁没有一点价值。 严颜乃是益州牧刘璋麾下大将,这王平跟他习过武艺,倒也不错,“回去收拾收拾,跟我回司空府吧。”曹昂向王平抛出橄榄枝,盖因面前这同龄人乃是以后的蜀汉名将王平王子均! 小牛人啊这是,虽然曹昂的目标是收集那些大牛人,但是而今自己的名望还没有达到那种虎躯一震,四方好汉纳头便拜的高度,所以这些小牛是绝对不能放过的,王平听得曹昂所说,不由得愣住。 他本以为曹昂是怀疑他是奸细,不免心中丧气的想觉得好不容易有了个能混口饱饭的地方,这就得收拾铺盖滚蛋了,岂料还“升职”了? “请问公子,是去司空府当门房吗?”曹昂满脸黑线,摇摇头“当个门房太委屈你了。”掏出一枚玉佩递给王平道“拿着这枚玉佩,回去收拾铺盖,去后院找那个门房让他带你去找曹子丹,快去。” 王平本欲再问,就见曹昂“气急败坏”的说道,还推了他一把。王平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曹昂,点了点头,飞一般跑回去收拾行李了。 “我会帮你向荀尚书说的。”曹昂大声道。远处的王平边跑便大声回应“多谢公子。”曹昂叉着腰不由得点头感慨道“意外之喜啊,真是。” “大公子在上,荀恽有理了。”曹昂见一十二三岁的少年向自己行礼,心道“这不就是未来小曹华的夫君啊。” “原来是小舅……啊,不是……荀小公子,带我去见你父亲吧。”差点说漏了嘴。荀恽呆萌呆萌的看着曹昂道“正是父亲让我来迎你的,他说让管家迎接你不合礼仪。” 曹昂本想考较一下未来小舅子的,可一想自己还有正事,被王平耽误了一些时间了已经,“以后来日方长,再考较也不迟。”点点头,随着荀恽去见荀彧。 入得荀彧房中,荀恽在门槛外向荀恽作揖“启禀父亲,大公子带到,孩儿告退。”荀彧点点头,荀恽又向曹昂行了一礼,这才退下。“曹昂踏过门槛夸赞道“荀尚书教子有方啊。”说着,将房门关上。 荀彧见曹昂进来关门心中虽然疑惑,却也未做他想,竹简放下,正要对曹昂行礼,却被曹昂拦住“此乃私下,荀叔父,你我叔侄相称便是,叔父莫要推辞。” 曹昂一番拳拳盛意,荀彧无奈不好拒绝。“那我便得罪了,公子请坐。”双方落座,荀彧为曹昂盏中盛好蜜浆,“公子请用。” “侄儿不请自来实在是有事不吐不快。”曹昂对着荀彧开门见山的说道。听得此言荀彧笑了笑问道“却不知是何事,令公子积郁心中?” 曹昂豪饮杯中蜜浆,将杯盏放在案上“今日,琅琊候至府上,与父亲相商前往下邳之事。”荀彧不知此话何意,便没有出声继续听曹昂说着,曹昂见荀彧不答话,沉吟片刻,直视荀彧双眼道“您说这汉室还有救吗?”荀彧大惊,怎么也没想到曹昂会说出此等言论。 只见荀彧厉声喝道“子脩何故出此诛心言论?”曹昂疑惑的摊开双手道“诛心?叔父何来此等说法?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荀彧拂袖道“一派胡言,我辈当励志匡扶天下,重整汉室荣光……”曹昂却摆摆手打断荀彧“这种老掉牙的场面话,叔父就不要多加赘述了,侄儿的耳朵都要听出老茧了。” 曹昂见荀彧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样子,心中也不在意,笑笑说道“叔父乃是当朝尚书令,又是颍川荀氏的族长吧?” “此话何意?”荀彧冷声问道。 “无他,家天下挺重要的,或者说荀氏一族的兴亡比汉室兴亡重要多了。”荀彧面色一变,起身背向曹昂“我不知你在说些什么。” “忘记你尚书令的身份,你是一个姓氏的族长,家族的延续在你的手里,忘掉我是曹孟德的儿子,我只是个平头百姓。”曹昂缓缓起身靠近荀彧,发出了灵魂拷问“你会为了汉室赌上荀氏吗?” 荀彧回首面向曹昂,目眦欲裂,“回答我,荀族长。”荀彧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疲惫的道“我累了,子脩,你请回吧。”可曹昂依旧注视着他“您还没有回到我呢?” “令弟荀湛栖息于袁本初,令侄荀攸跟随家父左右,作为一族之长为何会希冀于刘协呢?当年谯县起兵平定黄巾的是谁?”荀彧闭上双目“你父亲。” “讨董时,一众诸侯表里不一,是谁坚定地奋起讨伐董卓?” “你父亲。” “不远数百里跋涉,迎汉帝至许都者是谁?” 荀彧深吸一口气,道“你父亲。”“那叔父觉得谁能匡扶这天下?”“必然是你父亲,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弃袁本初来到许都了。”曹昂眨眨眼问道“那你觉得,若无我父在,刘协与那一帮“股肱之臣”能否重现昔年汉光武时的荣光?” 荀彧用沉默回答了曹昂,当今天下,除了帝党的臆想以外,没有人会觉得汉帝单凭自己能掀起什么风浪,他不觉得自己是块招牌,可是他就是块招牌。 古时的齐国,尊王攘夷,周天子是招牌,今时曹操奉天子以令不臣,汉帝依旧是招牌,哪怕这块招牌几近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