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徒子!果真是你,我要打断你的手!”曹霜絮一张脸涨得通红,扯着嗓子喊道。 果然······双方“家长”已经在心里证实了自己的猜想,曹庸的表情十分复杂,老孙头则是笑吟吟的捋了捋胡子。 王令抬起自己吊在胸前的左手,说道:“不劳烦曹姑娘了,你看,我这不是已经断了吗?” 曹霜絮气道:“那我就砍了它!”说着一把抢过离她最近的一名侍城卫的佩刀,照着王令砍去。 “我操!你来真的?!”王令吓了一大跳,脚尖轻点堪堪避开这一刀。 见此情形,众人皆是一惊,曹霜絮素来待人温婉随和,如今却不顾自身形象做出如此冲动之举,怎能不叫人惊叹! 汤小鱼急匆匆跑来,想要拦下曹霜絮却没赶上,她瞪了一眼被曹霜絮抢走佩刀的侍城卫道:“你怎么能叫她把刀抢了去?” 那个侍城卫还一脸懵的状态,他委屈道:“太突然了,我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抢走了。” “回去再找你算账!”汤小鱼说完,立马冲向曹霜絮,想要把她拦下来,左玉城跟在他身后,路过那名丢了佩刀的侍城卫时,用手指了指他,“你啊你啊!等着挨收拾吧!”随后也追了上去。 “。。。”留下那名侍城卫独自一人站在风中凌乱,丢失佩刀,他已经开始想像会受到什么样的责罚了。 一个护院来到曹庸耳边小声说道:“老爷,咱们要不要去帮一下小姐?” 曹庸瞪了一眼想要借机表现将功赎过的护院,他立马缩头缩脑的退了回去。 老孙头乐得看热闹,开口道:“不用去管,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年轻人自己解决。” 曹庸撇撇嘴,心道,这要是你孙女,估计那小子已经死八回了。他可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老孙头当年对他有提点之恩,又是景国的重要人物,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这老顽童性子古怪,脾气又不怎么好。 但这么闹下去终归是不好,先不说曹霜絮会不会真的伤到王令,就说眼下这么多人看着,不仅有老孙头在场,还有街道司的侍城卫,以及青州城的百姓,这要是传扬出去,对自家闺女的名声可不太好。 可是看着自己闺女,一副今日必须活劈了王令的架势,劝是劝不住了,除非把她打晕打回曹府,忽然,曹庸灵机一动,对着四处奔逃的王令喊道:“王令小友,快往我府内跑,咱们进去说话!” 王令听到曹庸的呐喊,心想,会不会是这老小子的圈套?想给我来个请君入瓮?算了,管不了这么多了。他迅速变换方向,径直冲向曹府。 “登徒子!你,你给我站住!”曹霜絮本就是个弱女子,哪里跑得过王令,折腾了这么一会儿,早已经气喘,但见王令此刻向着自家大门冲去,她也立马追了过去,汤小鱼和左玉城则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后,主要是怕她平时也没提过刀,再一不小心伤着自己。 但该劝还是要劝的,汤小鱼道:“霜絮姐姐,你快把刀放下,太危险了,你先放下刀。” 曹霜絮好似没听见,眼里只有眼前的王令,根本不理汤小鱼,只想着追上那个人,然后给他一刀!见曹霜絮不理自己,他二人也只好跟了进去。 见他们进入曹府,曹庸松了一口气,老孙头对他说道:“走吧中正,带老头子进去坐坐,我可是好久没来了,院中那棵柏树可还在?” 曹庸心不在焉道:“在的,在的。” “哈哈哈,走!带老头子我看看去!”老孙头一马当先走在前头,曹庸则跟在其身后,即将进入府门时,他对跟在身后的护院说道:“去账房拿些银子,分别给张乐山做安家费,还有那两人的汤药费,先把那两个送去医馆吧,然后叫两个人护送张乐山返乡。” “是。” 最后这点事情交代完,曹庸头也不回的加快脚步,走入曹府。 门外便只剩下丢了魂一样的管家,以及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两个恶仆。 ··· ··· 待曹庸追上老孙头时,他已经站在院子里,欣赏着面前挺拔的柏树,这棵树长势很好,树干宽大,高耸挺拔,一看就是有人精心栽培。 而院中的另一头,王令不知何时爬上了一处假山,曹霜絮正提着刀站在下面与他对峙。 “大小姐,昨日都是误会,你先把刀放下!咱们好好说话行不行?” “你先下来,我就与你好好说。”曹霜絮银牙紧咬道。 “你当我傻?我现在下去,你立马就会劈死我,我不下去!”王令道。 “你下来!” “你把刀放下,我就下去!” ··· ··· “。。。”曹庸看着这一幕,竟有些哭笑不得。 汤小鱼和左玉城则一脸无奈的守在旁边,见这情形,曹庸觉得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什么乱子,索性也就不去管年轻人之间的打闹,径直走向柏树下的老人。 他刚站到老孙头身边,便听老人说道:“当年修缮这个院子时,工部的人问你院中喜欢种什么树,有青松、翠竹、桂树和杏树等,都是些即雅观又寓意不错的选择,可你偏偏让人从城外移了一棵柏树过来,当年我对你的选择大为不解,便写信问你为何会选择一棵柏树,你可还记得自己当时如何回我?” 曹庸眼中闪过时过境迁的感慨,他望着面前这棵柏树,忽然意识到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感叹岁月如梭,不由苦笑道:“当然记得,我说,青松虽雅却会随着年月变得弯屈自身,迎合他人;翠竹虽直却不过是表面有节秀与旁人看,空有其表;桂树飘香,杏树红艳,然桂香随风飘远,杏枝喜上墙头,皆非我所好。我要种就种柏树,刚毅不屈,傲雪斗寒,生长于艰难困苦当中,挺立于宇宙天地之间,生则为树,蒙荫百姓,死则作舟,承载黎民。” “我当时收到你的回信,感慨万千,世人多好杏桂松竹,自诩上乘风雅,却不知正是有这样一棵棵柏树,耸立在贫瘠之地,才为他们挡下了北风吹来的沙暴。”老人颔首道。 他越看这棵柏树,心里越是喜爱,忍不住用手在树干上轻抚,笑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木可做舟车行程万里,人当为栋梁匡扶社稷,你的这棵柏树长得极好,我甚是满意,只是这青州太小了,要不了几个月就是暑季,应该把它放到更大一点的地方,让西北三州的百姓都能靠着它乘凉。” 曹庸闻言张了张嘴,还是选择了沉默,老孙头扭头看向他,嘴角微微上扬道:“有何难处?” 曹庸道:“如今定州战事吃紧,北陵关失守,武阳关的战况焦灼,西北三州的布政使刘平山迟迟不肯增派援军,导致半数定州落入晋国军队手中,百姓流离失所,再这么下去晋军只需围住定州城,再派军队沿陌河北上,南北夹击武阳军,武阳军必败无疑,学生虽为青州知府,但也不能坐视不理,无奈那刘平山几次三番,将我驰援前线的折子打了回来,还请先生为学生指点一二。” 老孙头摇头笑道:“你呀,就是死脑筋,刘平山把你的折子扔回来,你就不会换个人递折子了?” “可是,地方州府不能直接上表奏折,必须经过由布政使司筛选呈送,绕过布政使司往京城递折子可是大罪,我怕......” “你怕刘平山借此机会弹劾你一个越诉之罪?”不等曹庸说完,老人抢先说道。 曹庸无奈颔首,越诉之罪可大可小,普通老百姓跳过原籍所在州府告状,无论是否打赢官司都必须臀杖三十,若是官司打输了,还要下狱,根据情节轻重来定刑期。 而有官籍在身者越诉,奏报内容属实的话,不会受到任何奖赏,非但没有一点好处,好要降半级,可一旦被查明所报不实,轻者罢官剥去一切爵位,重者抄家杀头,家中女眷充至教坊司,往后都是贱籍。 刘平山是宁王的人,在西北地域几乎可以做到一手遮天,曹庸就怕即便皇上看到了他的奏折,朝野上那些依靠宁王的官员,也会把白的说成黑的,再不济,刘平山也可以说自己只是在积蓄力量,等待战机一举反推敌军,再给他曹庸盖一个贪功冒进的罪名,自己就完了。 曹庸自己倒无所谓,杀头就杀头,他唯一舍不得的就是自己的女儿,他的夫人在女儿五岁时病故,曹霜絮是他一手养大的女儿,也是他最在乎的人,他实在狠不下心用女儿的一生去冒险。 老孙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无非是怕刘平山反咬一口,若是怕狗咬你,最好的办法就是先下手为强,直接将狗打死。” 曹庸眼前一亮,立即对老人行大礼,他弯下腰恭敬说道:“请先生为学生指点迷津。” 老孙头不知从哪取出一封密函递给曹庸,曹庸拿过来一看,上面写着‘西北布政使刘大人亲启’几个字。 “这是?”曹庸疑惑道。 老孙头:“是此次带兵的晋军主帅尉迟扬丰写给刘平山的亲笔信。” 曹庸震惊,他立即将书信拆开,看完信里的内容曹庸如遭雷击,他先是错愕,然后亮眼通红变得异常愤怒,他压低了嗓音怒骂道:“刘平山......通敌?” 老孙头没说话,而是意味深长的看着曹庸。 瞬间,曹庸的心里又是一道惊雷炸响,他嘴唇颤抖着说道:“是......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