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只要能与他离得近一些,就还有机会与他一起行走在阳光下,那些不切实际的梦,也许有机会再次实现。可是她很快发现,事情的发展与她预想的很不一样,他虽对她客气,没有任何看不起她,还与她相谈甚欢,但仅此而已,她们虽有许多想法契合,却始终走不进他的心里,但他看梁宜然的眼神不一样,也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当然,她可以轻而易举地用一些手段,让他听从于她,对她好,但她不屑于那样的行径,她想要的不止是一个躯壳,她想让他全身心地喜欢她这个人,可她终究没有做到。她明白,心里向往多年的温暖亮光,终是暗淡下去了,她始终还是一个人,漂泊在孤独冰冷的地狱里。
她刚到竣州,就有人先发制人,将她的行踪报告给了上面,她料定是锦瑟告的密,来到苏家一番试探,锦瑟虽尽力掩藏,但仍被她识破了。想是锦瑟知道了她来的目的,所以宁愿暴露自己,让自己这么多年的隐藏功亏一篑,也要将她供出,好借刀杀人。上层得知她私自离开汴京,盛怒之下甚至派出杀手要处决她,她顾不上心灰意冷,她原也不过是一颗棋子,但她现在不能死,她要报复所有人。费尽心机重新取得上层信任后,她在竣州城中开了酤流霞,静观其变,等待时机。
直到耶律雄生事。没错,她与母亲是耶律雄的人,锦瑟也是。耶律雄听从吴怀让的计策,布下天罗地网,她知道耶律雄好杀成性,不忍苏正杨枉死,便设法将计划透漏给了萧拓,萧拓与耶律文述一定会想办法阻止耶律雄,如她所愿,耶律雄计划未成,苏正杨暂时安全。
宋辽和谈之际,她冲耶律文述放了一箭,天生好战的耶律雄认定是宋军有意挑衅,他的好胜心超过了一切,宁愿不顾圣旨也要对宋举兵。她也知道,宋人怀疑是耶律雄射的箭,会从他那里找解药,耶律雄的毒药与解药,是她母亲献给他父亲耶律兀里,耶律兀里又传给他的,他手里的毒药与她箭上涂的,根本不是同一种,一旦把耶律雄的解药给耶律文述吃下去,他必死无疑。她乐得看到这样乱哄哄的场面,既然这个乱世让她无容身之处,那天下相争,与她一个小女子何干?锦瑟在酤流霞的酒中下毒,嫁祸给她,她也只当不知道,将计就计。那晚她本欲以思乡之情打击宋军士气,想不到梁宜然竟以琴曲激励士兵,苏正杨更是满眼都是梁宜然,她又气又恨,可她终究不忍心苏正杨饮下那杯酒……虽然他不上战场,但她也舍不得他受一点疼痛。
至此,她本可以远走高飞,但她还有最后一件事没做完,她要杀了锦瑟,为母亲报仇。她以耶律雄的密信为由约锦瑟相见,但早在见锦瑟之前,她已将一切证据藏到锦瑟房中,就算今日杀不死锦瑟,锦瑟也逃不脱官府捉拿。没想到梁宜然听到了她们的谈话,为什么总是梁宜然?她讨厌梁宜然,梁宜然必须死,但没想到她射出的箭竟被苏正杨挡了。
面对官兵,她本可以拼力一搏,但看到苏正杨倒下去,她突然不想反抗了,太累了。就像母亲出事前,她也是有机会走的,但她选择了束手就擒,后来她知道,因为她的心死了。当初耶律兀里把她派去汴京,信誓旦旦说会接她回来,但接她的日子遥遥无期,他自己倒是很快娶了上京的贵女,母亲心里没有期盼了,日后要面临的只有无休无止的黑暗,这样的日子太漫长了,她坚持不下去。可母亲临死前,却要让她做一样的事,让她也陷入一样的绝望……
在牢里,她要求见梁宜然,如果梁宜然不来,她也会救苏正杨的,她只是想试一下梁宜然到底值不值得他爱,好在她来了,这样的女子,也算没有辜负他的喜欢。
她把手链的事告诉梁宜然,让梁宜然去拿解药,她知道梁宜然一定会把手链交给苏正杨,如果他能想起来,那很好,如果他想不起来,那也好……
她交代出锦瑟,除了为母亲报仇,也是为了他……她知道自从锦瑟进入苏家,骄横跋扈,他自小便受了诸多委屈,这也算她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只是可惜,明年春天的桃花之约,终究不能成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