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手绳给了她活下去的勇气,也将她推入无边的深渊。
她对梁宜然说:“若非我是辽人,我不会输给你的。”
正因为她是辽人,所以她做事多有掣肘,要考虑太多,没办法随心所欲,她从出生就是肩负使命的。
她不知道父亲是谁。从出生起,她就一直被母亲养在远离纷扰的乡下,七岁之前,母亲将她保护得很好,她对母亲的身份一无所知,除了偶尔听几个好事的邻居嚼舌根子,那几年她过得也算开心。直到母亲出事前,才将一切告诉她,也是从那时起,她开始了另一种人生。她要代替她母亲,成为一名暗探,这是母亲对她的嘱托,也是命令。当时她虽小,也知道她的人生再无可能与寻常人一样了,
可神明偏偏让她遇到了他。那日起,他的笑容便再也无法从她心里抹去了。她也多方打听过他,得知他是苏家的公子,她母亲的姐妹锦瑟就是嫁给了他父亲,后来他随家里人搬走,不知去了哪里。
后来很多年,她忍辱负重,在黑暗里行走,一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她与那些表里不一的官员虚与委蛇,在阴暗的世界里要发霉。那日,掌柜让她表演新创的舞曲,她本兴致寥寥,没想到这副清冷的表情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们移不开眼,纷纷扔上银两珠玉,但是她不开心,日常与他们虚情假意已让她疲惫不堪。
随着一阵吵闹,她竟在人群中又看到了他。一个新来的小丫鬟被人欺负,被他与另一位公子出手救下。她所喜欢的人,就算过了这么多年,依旧那么温暖善良。她站在一侧,望着那张熟悉的脸庞,多想与他并肩站在一起,可背后客人的呼唤声将她拉回现实,她收起目光,继续与客人周旋。有那么一刻,她觉得她与他之间隔着一堵厚厚的墙,他可以随心所欲地走在阳光下,而她却只能停留在暗无天日的深渊,无所依靠。一别多年,物是人非,能见一面已是奢侈,此后她们怕是再也无缘相见了吧。
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后来她竟又遇到他两次,他却只记得她是那日跳舞的姑娘,不记得她是十几年前那个弹琵琶的小女孩。这也没关系,至少,她在他心里算是有位置了吧?而且,他还没未娶娘子……她约他上楼一叙,他温文尔雅,谈笑自若,她有意提起之前的事,他依旧不记得,只是向她打听刘睦与锦瑟之事。锦瑟……也是他所仇视的人吗?
她的母亲是被锦瑟出卖的,等她知晓这一切,锦瑟已经嫁人离开京城,不知所踪。她母亲代锦瑟身死异国,锦瑟却仿若无事地过起了安生日子,她怎么可能轻易饶过她?
也许,跟着他,就能找到锦瑟,她不能让母亲白白替锦瑟死去。
她离开京城,还有一个理由,有人从刘睦的废宅发现了一个地库,据说是辽人私藏财宝的地方。汴京有许多暗探,只是她们互不相识,更不知道对方听命于谁。但此事一出,宋廷近期想必会采取行动对付暗探了,汴京风声日紧,再不走恐怕会受牵连。她也着实厌倦了见不得光的日子,所以她拿着在铁公鸡秦武手下辛辛苦苦积攒的银两,为自己赎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