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得脸色发红,父亲又说:“但是,我的女儿,可不是他们苏家说娶走就娶走的,这么些年没见了,谁知道那苏家小子如今什么样,正好……咱也借着这个机会见见他,若是不成个样子,什么旧约不旧约的,都免谈!我可不能把女儿往火坑推。”
崔管事看出了她的窘迫,忙岔开话,与父亲说别的了。
她心里是紧张又期待的,她也想知道苏正杨现在是什么样子。那日他终于来了,长身玉立,剑眉星目,长得还不坏,救治病人的那几日,他也尽心尽力,可见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她也看得出来,父亲对他满意。与他相处过程中,她常常会害羞地脸红,不好意思直视他。
但她不知苏正杨为何一直未提及旧约一事,眼见他就要回竣州了。那几日她满腹心事,不得其解,甚至陷入了自我怀疑。父亲也体察到了女儿的心思,心下郁闷,那日又在药铺后院喝多了酒,喝完酒竟不肯坐马车,非要自己走回家去,她便陪着父亲在街上摇摇晃晃地走着,正面遇上了陈修远的马车。陈修远如今已是皇上看重的新臣,风头无两,却并没有目空一切,而是极为热情地邀请父女二人进府喝茶。
父亲在陈修远家中,因为饮了酒的关系,又变得话多起来,与陈修远说了几句话,竟将陈修远视为知己,滔滔不绝,甚至把苏正杨迟迟不提旧约的事也说了出来。
“陈老弟,我心里实在是郁闷。”
“可这事也不好由老哥我提出来啊。”
“是我的女儿不好吗?”
父亲毫无顾忌,将如此隐秘的事说与人知,她已经感觉到了陈修远不可思议地向她投来的几道目光,当下便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既局促又无措。好在陈修远只是静静听着,并吩咐人煮了解酒茶,让父亲服下,又亲自送父亲回家。
“让陈大人见笑了。”她送陈修远出门的时候,一直觉得让他看了笑话,不由低垂着头。
“孙伯父不过是喝多了,陈某不会在意。”陈修远望着她说,“希望姑娘也不要在意,切勿妄自菲薄。”
“多谢陈大人开解。”她低声道。
“我不是说些空话安慰姑娘。”陈修远道,“我所认识的孙姑娘聪慧善良,又有见识,实不该被一桩模棱两可的旧约牵绊,更不可因此看轻了自己。”
她终于抬起头来,看到陈修远样子真诚,并无敷衍之态,便也真诚地对陈修远报以微笑:“多谢。”
后来陈修远又到过铺子里几次,明里是找父亲的,却经常寻机会与她说话,倒也没有别的事,只是与她聊聊天,说说最近发生的事。直到有一天,他向她表明心迹。
她也矛盾,想了很多遍,渐渐发现,虽然与苏正杨这样的翩翩公子结为夫妻并无不妥,甚至也算圆满,但他们相识这段时间,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像是缺少了些什么,她苦思冥想一夜,终于明白,他们之间缺少的正是父亲与母亲相处时那种自然与轻松,缺少的是心有灵犀的默契。这种感觉他与苏正杨之间没有,与陈修远却是有的,他们可以谈天说地,可以互相支撑,她懂他,他也懂她。
她不想欺骗自己。
但她也知道陈修远之前与梁宜然的事,虽然陈修远明确说过,对她心生爱慕是在与梁宜然分开之后的事,但她仍有很长一段时间,觉得自己是个外来者,夺走了别人的感情,梁宜然回竣州的时候,她知道梁宜然送她绦子是发自内心祝福他们,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只好祝她也早日遇到良人。
就算是成婚之后,她也曾忐忑不安,但是陈修远慢慢地抚平了她心里的波澜,让她明白,他对她的真心实意,而她也愿意付出相等的感情,与夫君一道面对未来的风雨。
如今她有夫君,也即将有孩子,就算婆母偶尔地兴风作浪,她也有办法应对。
她觉得这样的日子踏实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