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宜然进了自己家院子,天已经黑下来了,梁宜林在院子里踢毽子玩,梁宜然趁她不备,闪到她跟前,敏捷地一把抓住了梁宜林踢起来的毽子。
梁宜林看到姐姐,忙抱怨道:“你答应我做的桃花糕呢?我饿得踢毽子都没力气了!”
梁宜然说:“整天就知道疯玩,跟个野小子似的!”
梁宜林毫不示弱:“还不是跟你学的!爹娘天天担心,你这样下去,还能不能找到郎君呢。是不是呀娘?”说着跑向堂屋。
梁母听到院子里姐妹俩的声音,便走了出来,她行动起来利落大方,笑起来温柔而平和,眉目之间也不失风韵,虽身穿简单的布衣,却收拾得干净整洁,岁月在她身上并未留下太多痕迹,乍一看真不像步入中年之人。她招手把梁宜林拉到跟前,扶着她的肩膀,轻轻在她脑门上点了一下,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却是满满的疼爱,笑道:“你们姐妹俩,天天闹个没完。”又望向梁宜然说:“宜然,酒可给钱先生送去了?”
“送去了。”梁宜然答道,又往院中四处环顾,没有发现父亲的身影,便问道:“娘,我爹呢?”
梁母说:“你爹去了苏员外家。”
梁宜然说:“时辰不早了,我爹去苏员外家干嘛?”梁母把姐妹俩招呼进屋,关上房门,说道:“听说最近山里不太平,胡老爹家的羊,这几天莫名其妙地丢了好几只,大家怀疑是山上来了狼了,所以苏员外召集大家,晚上一起在山谷里巡逻。”又正色对女儿说:“这几天你们不要乱跑了,天一黑就回家,知道吗?”梁宜林点点头,说:“知道了,娘。”梁宜然听到这里,心下一惊,却顾不得多想,忽的站起来,说:“娘,我有急事要出去一下,宜林,你在家陪娘!”说完就急匆匆开门而去,梁母跟梁宜林追出来,梁宜然却早已不见了人影。
跑了一会,梁宜然心里也有点害怕了,现在天已经黑下来了,她是不敢一个人进山的,于是想到了一个人,便调转方向,来到一处柴门前,拍了拍门,喊道:“陈大娘,修远哥!”喊了一阵子,才有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从正屋中走了出来,她一边整理头发,一边声露不悦:“谁呀谁呀?大晚上的来敲门,忒没有分寸,我们孤儿寡母的名声要紧!”走到门前,隔着门,看清了是梁宜然,更加怪声怪气地说:“呦,是梁家姑娘啊,这么晚了,来这做什么?”
梁宜然说:“大娘,修远哥在吗?我有事找修远哥帮……”一个“忙”字未说完,早被陈大娘不耐烦地抢了话:“呦,真不巧,我们修远今晚读书劳累,早早睡下了。”
“娘!”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紧随其后走了过来,举手投足间颇具书生的文雅气息,此人正是陈修远,自小与梁宜然一起长大,同是受钱先生启蒙,才气颇佳,连钱先生都忍不住夸赞,认为他日后定能成大器。梁宜然也深深钦佩他的才华,一种奇妙的情愫在两人之间悄悄滋生,所以遇到事情,梁宜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陈修远。陈修远将柴门打开,说:“宜然,有什么事吗?快进来说!”一边说着一边将梁宜然往里让,梁宜然没有进去,站在门外说:“修远哥,你能不能陪我进趟山?”
未等陈修远回答,陈大娘抢先说道:“什么什么?我没听错吧?这深更半夜的?你要我们修远陪你进山?”陈修远制止了母亲的刁难,温和地对梁宜然说:“宜然,你别着急,慢慢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梁宜然说:“是这样的,今天有两位公子来谷中,天黑的时候他们进山了,我刚才听我娘说,山上可能来了恶狼,我怕他们会有什么不测,人命关天,所以……”
陈大娘又听不下去了:“大晚上的,你要进山,去寻的还是两个男人,哎呦呦,”她吧砸着嘴,拿眼睛上下瞟着梁宜然:“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大晚上为此事来找我们修远。这传出去,你不顾及脸面,我们修远日后科考、娶亲,还得顾及呢。”梁宜然被她这么一说,羞的脸色通红,竟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
陈修远用眼神制止了母亲的冷嘲热讽,依旧用温和的声音说:“宜然,你别怕,无碍的,我这就陪你去。”梁宜然感觉心头一阵温暖,无限感激地看了修远一眼。但陈大娘却硬生生将陈修远拉回几步,自己则站在陈修远前面,数落道:“既然梁姑娘心肠这么好,那就让她自己去吧!修远,你今晚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哪都不许去!”
多年的寡居生活,整日面对家长里短与闲言碎语,使得陈母对名声格外地看重,对丈夫留下的唯一血脉也是格外的珍惜与依赖。她始终认为,儿子是人中俊杰,不会被困于这小小的谷中,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的,而儿子与梁宜然的这些纠葛,只会妨碍儿子大展宏图,儿子将来要娶的,须是对他前途有助益的姑娘,绝不能是梁宜然这样的小门小户。儿子对梁宜然越关切,她看梁宜然就越不顺眼。
梁宜然说:“修远哥,既然如此,那我自己去。劳烦你去苏家通报苏员外一声,请他们随后进山救人。”说完转身步入夜色里。
“宜然!”陈修远要追出来,却被母亲狠狠拽住衣角,厉声说道:“陈修远,今晚你要是踏出家门一步,咱们母子恩断义绝,算我白生养了你!”
“娘!”陈修远着急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那我去告知苏员外一声总行吧!”
“不许去!”陈母斩钉截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