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孤独所填充着的空隙此刻满溢出来，逐渐于透明的空气中弥散，崩折。

眼眸中渐渐涌上一缕湿意，芥川面对着空无一物的对座，有些头晕炫目，他的目光茫然地注视着前面的某一点，手中酒液顺时针贴着杯壁旋转着，视野中的光线轻微扭曲。芥川毫无征兆地笑了一下，举起手中的酒杯，像是与虚空中的谁碰杯一般。

“敬夏目老师。”他轻声说道。

“敬久米……”

“敬宽……”

他一个个数着和自己有关的朋友们，甚至连自己在文学立场上的敌人都没有落下。

“敬谷崎……”芥川的声音顿了一下，轻轻笑道，“我知道你一定很生气我在你生日那天自杀……”声音逐渐低下去了无声音。

青年的眼眸像是被水洗过似般散发着晶莹的微光，他再度把酒杯斟满，侧过身对着玻璃映出的身形，唇边泛起一丝柔软的弧度。

他举起手中的杯子对着自己的身影示意。

人的一生有三次死亡，芥川龙之介想，这个世界还有谁记得他们呢？除了他自己，但是连“芥川龙之介”也只有他自己才记得，他是永恒徘徊于现世与梦境的游魂。

只有人会生活在过去和记忆中，而痛苦的来源即是于此。

如果这是一场梦的话，为何还不让他快点醒来呢……芥川感觉头越来越沉，他努力支撑着眼皮，尽全力去睁大眼看着自己手中的酒杯。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星星一样的光芒在杯中闪烁，迷乱了他的眼。

他想起以前的一首短诗，记忆在这种时刻偏偏变得无比清晰，以至于自己甚至无意识地低吟出口。

“数不尽的

细砂般的星

有颗向我眨眼睛”

手中的酒杯掉落桌面，酒液湿透了衣袖，青年此刻已趴在桌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