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水泽,草木灵秀,熏风拂过小小山丘,激起层层暑气,直教人挥汗如雨。 原本是草长莺飞的最好时节,却在林地里看见排排甲士,长戈林立,好不威严。 “你们都听好了,今天陛下有令,念你们作战辛劳,暑气炎热,特许你们于林地扎营,今日是陛下体恤你们,来日作战可要使出全力来,记住只要能报了关将军和张将军的大仇,你们就是我大汉中兴的大功臣,到时候封妻荫子不在话下,甚至厉害的能封侯,记住了没有!明天给老子用力的砍吴狗!”为首走出一名文官摸样的军官,发冠之下英气逼人,言语中却夹杂着很浓厚的湖南口音。“解散!” 一声解散后,大伙喜笑颜开的回到自己岗位上,唯独一人愁眉苦脸。 这人便是穿越而来的李显,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穿越来的。本来是说好的旅游,结果因为熬夜睡过了点,第二日起床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在营帐里,一营房的兄弟,还以为这家伙热傻了。穿越就穿越吧,其实刚开始他还是挺兴奋的,打听了半天,才知道原来是到了三国时代,他最熟悉的时代,他还是刘备阵营的兵,这多厉害,刚开始还想着跟着关张二将嘎嘎乱杀,说不定还能挣个将军玩一下,凭自己的知识中兴大汉的,一问才知道,关张去年没了,而且行军这地方叫夷陵..... “刚刚那个说话的将军是谁呀?”李显很艰难地张嘴问道旁边的军士。 “我说你热傻了就是热傻了吧,你不会连傅彤将军都不认识了吧?你们都是荆州人啊。”那军士一努嘴。 这下绝了,李显的心基本上是跌倒了谷底,还明天好好杀吴狗,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今晚就得玩完,别想着杀敌了,想想怎么活命吧。 那军士看见李显铁青的脸色:“你咋了?又中暑了?” “不是,你知道最近的水源在哪吗?” “从这往南走五十步就到了。” “现在几点了?”李显紧接着又问。 “什么几点了?”军士很诧异,“你能不能说人话?” “就是什么时辰了?” “看日头大概正午吧?今天不该你当值,问时辰干嘛。” 李显很无奈,转眼一脸怜惜的看着那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军士:“哥们,谢了,还没问你叫啥?” “老子睡你右边,你问我叫啥?调戏人是吧,快滚,哪凉快哪呆着。” 李显何尝不知道自己这个不该问,但如果没有任何意外,这次都该是二人最后一次见面了,他知道这是第一个跟他说过这么多话的人,但是自己无论如何不能把火烧夷陵的事情说出去,一个小小的军士起不到任何作用,尤其是面对傅彤这样宁死不降吴狗的铮铮铁汉,被直接以扰乱军心之罪当场正了军法都是很有可能的,史料记载的是傅彤断后力竭而亡,他的儿子傅检后来成为了姜维手下大将。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得跑出去,除非他能有与傅彤或者刘备单独会面的机会,显然这种情况几乎为零,他必须想到能让自己跑出去的办法,显然如果真的有水源的话,夜间一定会被吴国人堵死,他不是没想过,弃了甲游到长江里,凭借后世的游泳技巧,这个挑战难度简直比登天还难,除非能有赵构那样的大运,来一匹泥马渡你。 现在问题就是,怎么跑,往哪儿跑,他现在甚至一度抱怨自己为什么不在黄权部而是在傅彤部,这个几乎必死的情况,他必须得想办法破掉,如果按照夏日白昼较长,他有5个小时的时间能够准备,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今天他不当值,除了备战,他有较多的空余时间。 问题来了,那么该怎么逃。 ...... “丞相加急文报!”但见中军帐内,一名骑兵正在奋力奔跑,看起来像是十万火急的样子,看着偏斜的日头,李显再次心中一惊,毕竟手中的逃生工具还只刚刚完成了一半。 “我说老三,今天你不当值,忙活啥忙活一下午呢。” 李显知道,这个老三是称呼自己的,于是不紧不慢地说道:“想赢了给家里准备点东西。” “哟哟哟,你都老大不小了,家里也没给说个媳妇,你这给谁做的腰带,这么大一摞,中间还是个空心的?看这个腰围,怕是胖婶都闲大了。”这军士拿起来比划了一下,旋即放下。 “我说老三,你知不知道,傅将军可猛了,那日我出来,亲眼得见,他腰间憋着七个吴军的首级,咱也不说,咱们这傅将军平日里虽然干得都是些文活,打起仗来可不输我们这些兵头。” 李显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目光却始终集中在自己还未准备完的救生圈上,就是这名军士所说的腰带,数个镂空的木材,中间以极简单的工学结构拼接,看上去确实不堪一击,哪怕重重的摔下,似乎都有散架的可能。 渐渐的日头慢慢向西山靠拢,李显确实没有办法的办法了,活着总比死了强。 突然一个军官摸样的人走入账内,“刚才过来的传令兵中暑了,你们谁愿意去成都送信啊?” “我!”李显立马高声喊道。 周围人全投来诧异的目光。 “老三疯了吧?今天咱们休息,他咋自己揽活干?寨子里乘凉不好吗?”一营的军士议论纷纷。 “好!”那军官立马说道,“不愧是傅将军的官,知难而上,你如能五日内到达成都,将书信递交到丞相手里,回来我升你当伍长。” “得令!”李显简直不敢相信。 “那我这会就动身!” “且慢,切不可私看书信,不然军法处置!”军官又道。 “谨遵将军令。” ...... 李显快步骑马出了营门,抬眼望去,已有半个日头落到西山下方,再不走,确实来不及了,他只能仗着胆子,一鞭抽上,马儿吃痛,一溜烟便穿了出去。 夷陵山脉本就是多个小山丘组成的一条直线型山脉,江南地区多的却是些坑坑洼洼的小水沟,确实不好行马,不然当年文明天下的虎豹骑早就踏平了江南了。 突然一声,战马嘶鸣倒地,倒不是踩到了水沟,而是这炎热的暑气,导致战马开始口吐白沫,烈日炙烤下,就连马都受不了。 那么也就是现在他还没有走出夷陵山脉,战马便轰然倒地,要走出去这所谓的山脉,谈何容易,没有林地的旷野山脉也显出了他真正的危险,他只能走,往西北走。 不,不能走,要跑,要飞一样的跑出去! 他越来越能嗅到危机的味道了,一丝些许清凉的晚风,夹杂着泥土的味道吹拂过来,让他确实醒了醒暑气,开始奔跑! 他脱了甲胄,甚至连头盔都舍了,没有武器,但凡路上遇见任何一个埋伏的吴军,他似乎都要玩完,但今天的吴军出奇的安静,似乎连伏击的兴致都没有。 跑着跑着,他清醒了起来,没有必要去成都,现在要去江州,或者说去白帝城,换言之,只要跑得够快,火焰就追不上我的脚步。 想到这调整呼吸频率,从一开始的冲刺,慢慢变为匀速跑,约莫跑了一刻钟左右,后方似乎没有动静,也是出奇的安静,李显心中惊疑,更别说刹那间恍惚看见前方似乎有个营寨,而且里面好像还有吴军。 “我不会跑到石门山了吧?”李显心中更是惶恐。石门山确实是去白帝城就是今天的奉节必经之路,看起来没有跑错路。 但是,历史上孙桓在此出埋伏多日,甚至差点生擒刘备,如果自己遇上了岂不是小命难保,那自己岂不是白白跑了这一路。 四下观察之后,这个地方确实难以逾越,几乎是要放弃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一行字,刘备逾山越险,仅以身免。 他甚至来不及继续思考的时间,夷陵山脉南面已经开始弥漫起滚滚浓烟,门前的营帐气氛似乎更加紧张了起来。 那就翻山,李显没有办法,只得照着史书上记载的逾山越线来走,刚好石门山确实是一个中间高两侧低的狭口,如果瞭望台很容易被这起伏的丘陵遮蔽视线,别说,这还真有用,只要弄出的声响小一点,基本上看不到,加上南面喊杀声震天满来。 也就是一刻钟功夫,成功绕到了这座大帐的后方,后方却是一览无遗的下山之路,后方的瞭望塔更是难以通过。 思索间,却听营帐内齐声有人喊道:“不要走了刘备!” 瞭望台的弓箭手也是回头看去,李显意识到机会不错,于是丢了块石头出去,机敏的箭手立马回头,却发现什么也没有,偶有几只耗子动来动去,便不在看向这边。 李显立即侧身借助滑坡之力往下滚去,这样才能以最小的声音通过。 慢慢地滚出了视野,只听嗖的一声,一直箭矢射来,李显心中暗叫不好,却听咚一声,笔直射在了旁边的树上,引起一堆蝉鸣。 李显再次望去却已经看不到那个瞭望台,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往前跑。 李显再次跑出三四里路,却觉腿脚发软,似乎无力抬起,看起来是抽筋了,便觉疼痛难忍。 “逃命真是个体力活,这个穿越节点可真棒。”心里直道骂娘。 紧接着马蹄声渐渐近了,李显再无挣扎,心想估计凉了,心里已经暗暗想过会不会挂了就能回去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石门山山后却突兀的出现了一支白盔白甲的士兵,人人手持长枪身型健硕,铠甲精良,显然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为首一人更是英武非凡,白马银枪,好似从说书人嘴里走出来的白袍小将一般。 “来者可是赵云将军?”李显也不思考了,赶紧高声呼喊到。 “你在找死么?听好了,我乃豫州陈叔至是也!” “陈将军,我奉陛下圣谕欲与书信至成都,无奈中途战马猝倒,不得已步行至此,还望将军相救!” 陈到一脸反感的看着这个军士,本来把他认错就已经够烦了,他心下更是犹疑,此人会不会是逃兵。 “既然你是送信快马,你是何人帐下?” “在下是傅彤将军帐下!” “赶快抬进帐内休息!” 李显一惊,原来傅彤将军名号这么好用啊,便不再说什么,跟着后军的两名护卫搀扶下,继续往西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