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月就在里间,烟雨气冲冲打起帘子,眼尾通红,冲她喊:“你个黑心眼的,又想害我!”
夏月悠哉悠哉地嗑着瓜子,一点都不怕烟雨这种脾性的,或者说,就烟雨这种脾性,在大宅里是死得最早的,也多亏溪风,才能跳到现在。
偏偏就是这样的人,心里最没数。
此时,夏月看怒火中烧的烟雨,就像看那光会叫不会咬人的狗,吐了一嘴瓜子皮,慢悠悠地说:“明明是你自己不会煮茶,反倒还赖上我?”
烟雨气上头,跺脚想冲上去掐夏月,夏月立时后退,吵架就吵架,动手可就没意思了,她嘲讽地看着烟雨:“哦,你在钟翠园就学了这些啊,也难怪,茶水都是溪风煮的,你却好意思当着世子爷的面,承认是自己做的。”
夏月嘻嘻笑着:“我说的没错吧?”
世子爷夸赞烟雨,本来夏月不会知道,但她和青石关系不错,常向青石打听世子爷房内的事,一来二去,就听说这事。
但夏月知道,来东堂小厨房的一直是溪风,关烟雨什么事?
果然,烟雨不会煮茶,被她一猜一个准,而烟雨定对世子爷也存了心思,这倒没什么好惊讶的,在琳琅轩的丫鬟,哪个没做过自己一朝飞上高枝,过上人上人的日子的梦呢。
别看溪风一副淡然的模样,夏月猜,那也是她有自知之明,但凡叫溪风看见一点希望,她绝不会放弃,而这点希望,是来自世子爷的温和礼待。
更有甚者,被这种好脾气迷了眼的,甚至付诸行动,像翠柳和红樱那种,在夏月看来,脑瓜子有点问题了。
别看世子爷温和,却也是最最冷静,细文里怎么说来着,多情反而最无情。
夏月只盼着自己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当然,前情是她能当上房内伺候的丫鬟。
这时候,烟雨被夏月当场揭穿,一下焉了:“谁、谁说我不会了?”
夏月“噗嗤”一声笑了:“你说,世子爷要是知道,你冒领溪风这么久的夸赞,会怎么想啊?”
“欸,你别觉得是小事啊,主子家最讨厌下人欺瞒主子,那可是大不敬,还有,”夏月欣赏烟雨脸上的表情,“侯夫人要是知道你欺上,德行有亏,必定认为你不适合留在世子爷身边呢。”
烟雨悚然一惊,一壶小小的茶,就能把她打成德行有亏!这回,饶是她脑子再一根筋,也听出夏月话语里对她的威胁。
夏月抓住她的把柄了,定是要利用的。
夏月最后瞥她一眼,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要是不想被世子爷知道这件事,你就乖点。”
烟雨悔不当初,早知道后宅常有腌臜事,但真轮到她身上,她是又气又急,都怪她鬼迷心窍,叫夏月拿捏了去!
这可怎么办!
可烟雨急得直掉眼泪,也无济于事。
东堂小厨房发生的争执,溪风现下是半点不知情。
这六个时辰内,她心里装着事,长夜漫漫,便睡得极浅,一会儿梦到飞檐不肯和她相见,一会儿又梦到飞檐被赶出侯府不见踪影,总归都不是好事。
第二日天黑没亮,她就睡不着,起来了。
等到现在,更是恨不得脚下生风,一鼓作气跑到马厩边,一瞧飞檐在打扫马厩,她缓了缓颊,走上去:“飞檐。”
飞檐身形猛地一顿。
似乎没料到还会听到溪风的声音,他慢慢回过身,却低着头,目光躲闪,一声不吭。
溪风顿时又气又好笑,只看飞檐脸上挂着的两个青紫的黑眼圈,何尝猜不出他昨夜也是彻夜难眠?
溪风说:“我们谈谈。”
料到这么一刻,飞檐不置可否。
溪风站在他三尺近的距离,他却稍稍后退了一点,低垂着头,好半晌,才从唇里吐出一个字:“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