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屈膝:“是,老祖宗。”
大丫鬟带他们到侧偏房,说:“今夜先休息,我明天再给你们做安排。”
采薇一走,几人就凑到一起,互通籍贯名姓,问过年齿,其中溪风是排倒数第二小,最大的那个已经九岁了,叫朝霞,最小的那个七岁半,名叫烟雨。
朝霞是家生子,很明白侯府的情况,也不吝于和她们说个明白。
忠勇侯府人丁不算少,但男丁少,这一辈,不分嫡庶姊妹就有七人,不过,嫡公子只有一位,也就是世子爷,今年刚请封,将来要承袭爵位的,虽然才七岁,但如今侯爷在疆场,小世子就是忠勇侯府最最金贵的主子。
“要是能到主子身边做事,就算不是世子爷身边,那姐儿身边也是个盼头。”其中一个小姑娘小声说着。
当然,大家都明白,如果能到世子爷身边,那日子就太有盼头了。
烟雨问朝霞:“朝霞姐姐,你知道在老祖宗这里,能去哪里做活计?”
朝霞小大人似的,说:“我肯定是要留在老祖宗身边伺候的,但钟翠园还缺人呢。”
烟雨不懂:“钟翠园是什么地方?”
朝霞存心捉弄她,说:“一个花园,听说,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烟雨连忙捂住耳朵:“我不听!”
溪风知道钟翠园,张婶说侯府的情况时,她听过。
老祖宗爱花,在侯府里,有一个专属花园,据说是老侯爷为她专门建造的,已经许多年了,叫钟翠园。
钟翠园繁花无数,地儿并不小,但花花草草总要有人看管,很显然,人手并不够,尤其这次还拨了两个最会养花的给小世子。
那确实是个僻静的地方,入了钟翠园,就和侯府的荣华富贵毫无干系。
朝霞也把钟翠园的情况说清楚,一时之间,另外两个小孩子都巴结她,希望能跟她一起去老夫人旁边伺候,这样就算不是在小姐世子身边,好歹日子能过得好。
只有溪风暗暗念着钟翠园三个字。
听起来就是个好地方。
而朝霞看溪风不为所动,便撅起嘴,这些外来的奴婢,地位可是比不上家生子,这溪风还不知道来找她说好话。
朝霞因此不太搭理溪风。
第二天,大丫鬟采薇果然挑了朝霞去老祖宗身边,而朝霞特意看了溪风一眼,一手牵着另一个女孩,溪风和烟雨被留了下来。
那天烟雨嘴巴撇得有多厉害,溪风就有多高兴。
当然她没表现出来,烟雨以为她也很伤心,拉着她的袖子说:“溪风,我们以后就一起住钟翠园了,别难过,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溪风眨眨眼,“嗯”了一声。
钟翠园的活不难,以前照看花园的两个熟手去了世子爷那边,现在,剩一个跟着老祖宗多年的老嬷嬷,所以拨两个人过来,照料花草,也照顾老嬷嬷。
第一天搬来钟翠园,那是个春日,烟雨瞧着溪风一脸自在,终于发现不对,问:“凭什么偏偏是我们分到钟翠园呢?你不觉得以后的日子很苦吗?”
溪风收敛喜意,回答得也颇有技巧:“我见满园春色,心情就好些了。”
这倒也是,钟翠园的景色,那也是绝无仅有的,亭台楼阁样样精致,春青竹百花映幕,夏蝉鸣雨滴阵阵,秋晚风落叶旋然,冬雪花腊梅伴身。
怎一个舒服了得。
钟翠园的日子很慢很长,溪风跟在老嬷嬷身边学字,学种花,烟雨见溪风成日摆弄花草,也不再埋怨,钟翠园就像侯府中的一个世外桃源,她们和外头也没什么联系,外头发生的事就算传进来,也都过去好久了。
比如两人最近听到的,还是半年前侯爷在疆场受伤,真真假假传来传去,差点传成侯爷死了,为此侯夫人很是生气地罚了一批下人。
一切都和钟翠园无关。
后来,烟雨习惯了钟翠园的生活,但唯一习惯不了的是,钟翠园一入夜就太黑,尤其是随着侯府入眠,整个钟翠园也万籁俱寂,颇为瘆人,而烟雨怕黑怕鬼。
要是躲在屋子里睡觉还好,但固定的日子里,老嬷嬷要水洗脚,隔一阵两人就要轮流打水,但烟雨怕,就常常麻烦溪风。
比如今天,轮到烟雨给屋里的老嬷嬷打水。
溪风本来坐在床边脱褂子,但见烟雨嘴巴一撇,就知道又有事了。
“拜托了溪风,”烟雨跟溪风撒娇,“我明天去厨房那里,多要一块桂花糕给你,你就再帮我这次吧,嗯?”
溪风沉沉叹了口气:“两块。”
烟雨感激地双手合十:“好,都听你的!”
如今溪风十一岁,烟雨十岁,长得白净,眼眸大唇儿娇,粉面桃腮的,是溪风,采薇长得也算不错,眉眼带着少女的娇憨。
溪风的胆儿比她大多了,她踩着夜色,就着一小盏微弱的烛火,慢悠悠走在廊下,眼前黑漆漆的,看不太清楚,这样的夜里,有人看到的是未知的诡魅,而有人却享受这种静谧。
溪风显然是后者,她喜欢这种自在。
忽的,只听“噗通”一声,是重物落水声。
溪风一愣。
她朝钟翠园唯一的湖泊瞧去,那儿一片黑暗,却传来呼救声:“救!咕噜,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