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礼勿视……宫啸不敢细看,下意识地想移开视线。但他此刻动作迟缓,虽然有这个念头,视线却依旧长久地停留在薛盈脸上。
好在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而是手起刀落,十分干脆地重新撕裂了宫啸脸上的伤口,去除脓血、腐肉和一些不规则的肉芽,止血之后,便拿起弯曲的手术针开始缝合。
那是一双绣花的手,指节纤细,看起来柔弱无骨。然而此刻,她持着针,手却依旧很稳。
宫啸看不见他的动作,只能看到她那双沉静的眼睛。这样的眼神,他在很多人的脸上看到过,可那些都是战场上拼杀的骄兵悍将,因为清楚自己做的是搏命的事,只能胜不能败、只能进不能退,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薛盈,又是为了什么呢?她一个深闺之中长大的女孩,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的模样?
她薛盈一边动手,一边小声跟军医交流着什么。
宫啸听不清,只觉得她的声音是那样的悦耳动听,让他短暂地进入了一种十分玄妙的世界之中,意识渐渐涣散开来,几乎完全失去了对周围的感知。
等他再回过神来时,一切早已结束。
脸上的伤口重新被包扎好,军医在一旁来回踱步,脸上的兴奋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明显了。他琢磨着薛盈动手的过程,琢磨着薛盈讲的那些知识,越想越觉得玄妙非常。
转身时注意到宫啸醒了,他连忙扑过来问,“将军现在感觉如何?”
“身体无力。”宫啸很客观地答道。
军医说,“这个无碍,再过一会儿就会恢复的。别的感觉呢,还有吗?”
宫啸知道他问的是伤口,但除了轻微的胀痛,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军医闻言也不失望,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极力称赞薛盈的手法利落,说到兴起之处,简直恨不得拆开伤口,让宫啸也亲自看一眼。
“薛姑娘说,因为将军是伤在脸上,所以她缝合时用的是羊肠特制的线,针法也与寻常不同,外头看不见线头,这样伤口长好之后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更加美观。”军医滔滔不绝,“可惜将军看不见那场景,当真是神乎其技!”
宫啸静静地听着。
不知怎么,越听,他心里就越是感觉到一种不快和酸意。
眼前这个人究竟有没有意识到,他是在对着一个男人猛夸他未来的娘子。而这显然是非常不适合的!
但他还是保持安静地听着,因为这是其他人眼中的薛盈,是他未能看到的部分。只不过时不时地,他会用自己仿佛刀子一样的视线去瞪面前的人。可惜军医正在兴头上,全然没有察觉到他的眼神之威。
直到身体能动了,宫啸才终于从他的魔音灌耳之中逃开。
缝合之后的伤口恢复速度快得惊人!宫啸的运气很好,伤口虽然有轻微的红肿,但并没有发炎,第二天拆下来上药的时候,伤处就已经闭合了。如果不是还有一些血痂,伤口应该已经很淡了。
宫啸自己都吃了一惊,对着镜子愣怔良久,才对薛盈道,“难怪冯大夫那样夸你。”
确实是……神乎其技。
他又看了一眼镜子,“此事一旦传出去,想必姑娘很快就能名扬天下了。”
“比不上将军。”薛盈笑着道。
“嗯?”宫啸没有反应过来。
薛盈道,“我听人说,皇帝平日理政的谨身殿内,有一扇屏风,可是真的?”
这扇十二开的巨大屏风,用最上等的白绢糊成,上面没有任何纹样图案,每当皇帝听说朝野之间某一位良才的名字,想要任用他,又怕自己会忘记,就会亲自提笔将这个名字写在白绢上。
所以一旦名字出现在这扇屏风上,也就代表着平步青云的日子来临了。
宫啸立刻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因为陛下第一次在请功的走着上看到他的名字,便将这个名字写到了屏风上,朝野间一时传为美谈。
那也是他宫啸扶摇直上的起-点。
他轻轻咳了一声,抬手按着唇,不让自己的嘴角牵动伤口,很含蓄地应道,“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