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啸被请进手术房时,被房间里的布置吓了一跳。
他买的这套宅子规模不大,只有两进的院子,他和带回来的亲兵住得满满当当。因为薛盈说需要一个单独的房间,他就将自己住的主屋西侧朝南的房间划给了她。
在薛盈折腾了一个上午之后,这个房间完完全全变了个样子。
大部分的家具都被挪走了,只剩下正中间一张造型特别的床,两侧的架子上摆放着一些器械,所有的东西几乎都是白色的。屋子被彻底地清洁过,弥漫着浓烈的酒味。这让整个房间有了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宫啸脚步一顿,竟陡然生出了几分紧张。
不过是缝个伤口而已,在他的预想之中,是薛盈拿上针线就能动手,哪想到还要折腾这么多?
薛盈将房间里摆放的器具都检查了一遍。
虽然就一个简单的伤口缝合,弄得跟大手术一样,特地准备一个房间来做手术,还弄了那么多的器械和工具过来,看起来有些夸张,但薛盈觉得这是有必要的。
这或许不是这个时代的第一例外科手术,不过薛盈认为,它还是有些特殊的。有她在,势必会将更多的现代医学知识推广到这里,以后这种手术将会越来越多,小到这样的伤口缝合,大到开膛破肚、断手断脚。
既然如此,就必须要在一开始就将范式定下来。
——在医学发展初期,死在手术台上的病人,大部分并不是因为手术没有成功,而是死于各种细菌引发的炎症。
这时的人们对微生物还没什么研究,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推行消毒的概念。
确定一切都准备好了,她抬起头,就见宫啸正站在门口,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薛盈朝他安抚地笑了笑,指了指病床,“进来吧,在这里躺下。”
她一开口,宫啸莫名地更加紧张了。
他挪着步子走到床边,身体僵硬地躺下来,见薛盈凑过来检查伤口,连呼吸都绷紧了。
但下一瞬,门外又走进来一个人,那种让宫啸紧张的气氛就消失了。他转过头,看向站在手术床另一侧的军医。
军医朝他点了点头,一脸的激动和喜悦,“薛姑娘说让我来做助手,亲眼看看缝合究竟要怎么缝。”他说着感叹起来,“谁能想到,一个姑娘家,胆子竟有这么大,将军真是好福气……”
被宫啸瞪了一眼,他才闭上嘴,又转头朝薛盈道,“薛姑娘,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那么,我开始了?”薛盈低头去看宫啸。
宫啸点了点头。
薛盈便端来了一碗药,让他喝下。宫啸坐起来,伸手接过,问,“这是什么?”
“是麻沸散。”
华佗的故事,宫啸当是听说过的。但他对这种需要口服的药物,还是有些疑虑,抬头问薛盈,“可以不喝吗?”
“会很疼。”薛盈说。
宫啸扬眉,“我不怕疼。关公刮骨疗伤,我这不过是缝一个小小的伤口而已。”
“不行!”薛盈虎着脸,“将军往后少看点话本吧。人在疼痛的时候,身体会下意识地做出应激反应。你或许可以忍耐疼痛,但肌肉紧绷,我就没法下针了。”
练习用针穿透皮肉已经很难了,她才不会增加难度。
宫啸只好将碗中药物一饮而尽。
他不想喝药,其实是不愿意失去意识,想亲眼看一看手术的过程。但很快,宫啸发现,即使服下了汤药,他也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只不过陷入了一种比较迟缓的状态之中,身体感受也变得麻木。
他依旧睁着眼睛,眼看薛盈拿起一柄锋利的小刀,朝他俯下身来。
距离太近了,他几乎可以嗅到对方身上若有似无的浅淡香气,看清她脸上的每一个细节。她口鼻被白色的布片遮住,挂在耳朵上,遮去了大半的五官。但露出来的皮肤很白,几乎跟布片同色,毛孔几近于无,显出一种类似玉一般的质感。
旁边忽然点起了烛,明亮的光线映在她脸上,让她整个人似乎都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