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做什么?”元瑜问了一句,刻意将声音压低了些,这女子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好似吹口气就会化掉似的,他担心声音大了,会将她吓得直接晕死过去。
元瑜自我感觉声音够缓够轻的了,可不想那女子听得仍是露了惊慌来,她没说话,只是一脸惶恐从地上站了起来。
元瑜又看一眼,就发现女子肌肤胜雪,一张脸只有巴掌那么大,个头不及他的肩头,腰身更是细得可怜,好似一把就能掐断似的。元瑜一向不喜舞文弄墨,可这会儿见了这女子,心里竟不由自主地冒了一句诗出来。
“隔户杨柳弱袅袅,恰似十五女儿腰”。
他记不清这诗是谁写的了,不过就觉得这两句内容特别契合眼前这小丫头。
“你是?”女子将元瑜看了看,声音软糯,面上的惊吓慢慢也变成了疑惑。
元瑜没有回答,却是又重复一遍道:“你在做什么?”
元瑜这回的声音不自觉的又放轻了一点,女子这才回过神来,先是低头看了自己的脚下一眼,然后唇角弯起,就绽出一个清清浅浅的笑意。
“这是我种的牡丹姚黄,好不容易长出了两个花骨朵,可不想夜里下了雨,我怕它们被雨打坏了,就来替它们撑伞了。”女子细软着嗓音解释道。
大晚守在这里替花打伞?元瑜听得眉头皱了下。心想这女子生得一副好模样,脑子却是个不大好使的,还真是可惜了。不过,她刚才笑那一下还真是好看,像是一朵刚刚绽开的花骨朵似的。
“你是这里的宫女吗?”元瑜想想还是问了一句。
女子听得这话先是愣了下,脸上有些迟疑,将元瑜上下看看之后,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又轻轻笑了下。
在元瑜看来,女子这般笑而不语,就是默认了是清思宫宫女的意思了。他心里又想,这么个芊弱的小丫头竟是个伺候人的宫女,她能做得来吗?想那郭家女定是与她那祖父一样,是个古板又执拗的,嘴皮子定也厉害得很,这小宫女伺候她,平日里定是要受好些苦头。元瑜想到这里,还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为什么,见了这娇怯怯的小宫女,他心里窝的那团怒火竟是渐渐地平息了,火气既是消了,也就懒得去寻郭家女的麻烦了。甚至觉得刚才自己的想要借郭家女出气的想法,好似有那么一点点不妥,有些失了身为一个帝王的气度了。可他这会儿倒是忘了,他最是忌讳有人在他跟前提“气度”这个词儿了。
“这外面的宫门都破了个大洞了,怎的也不叫人修一修?”元瑜此刻心平气和,竟是主动与小宫女攀谈了起来。
“用不着修,这清思宫里穷得叮当响,不会有贼人来光顾的。”小宫女又是莞尔一笑,说话的声音也是脆脆生生的。
这小丫头果然脑子不够用,只知道贼人会惦记财物,可她生得这般花朵般的娇弱模样,也不怕有歹人见色起意,闯进来意试不轨吗?元瑜心里又嘀咕了下,可他又忘了,这偌大的后宫中,不是女人就是太监,除了他自己,还真的没有旁人会有见色起意的本事。哦,对了,南苑还住着个男人,不过,那是个一言难尽的,不提也罢。
元瑜一时没再说话,对面的小宫女却是用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将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渐渐的,眼中的羞怯与疑惑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竟是一丝惋惜加怜悯的神情。
她为何这般看我?我的样子很可怜吗?元瑜一脸的疑问。可他不知道的是,他身姿生得修长,因自小在军中长大的缘故,体格也是极健硕的,可他偏偏长着一张过份隽美秀气的脸。这会儿头上脸上都被雨水打湿了,睫毛上挂着几滴雨珠,一双眼角微微上翘的凤眼内也似蕴着一层水雾,唇瓣也是浅浅的樱花色,看在旁人眼内,可不就有一番楚楚可怜的意味来?
小宫女看了半晌,又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大着胆子还是慢慢走了过来。待走到元瑜跟前时,她踮了脚,又举高了手里的伞,将伞放在了元瑜的头顶,替他挡住了头顶的细雨。
“给。”小宫女软着声音,又将手里的伞柄朝他递了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