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泰安城,有人说,它是一座城,也有人说,它是两座城,达官显贵都住在了城北,市井布衣都住在了城南。
直到有一天,泰安城城南开了一间书院,城北城南的贵贱之论方才渐渐不为人提起。
甚至后来,出入城南的宝马香车之频繁还胜于城北。
今天,城南又来了一辆马车。
马车并不是什么好车,车厢又小又旧,甚至车辕上都隐约可见岁月的痕迹。
驾车的是个掉了门牙的老车夫,瘦得跟竹竿似的,走在街上甚至会让人不得不替他担心一下,会不会一不小心就被风吹散了架。
然而,就是这样的马车和车夫,当它驶进城南的时候,那些权贵们的宝马香车,竟然争相避让。
就连平时纵马豪横惯了的纨绔子弟们都死死拉住了自己的马,生怕自己的马一个不留神,冲撞了这马车和车夫。
这一切的一切,都仅仅因为这辆破旧的马车上挂着一个灯笼,灯笼上有一个大大的“张”字。
当然,达官显贵们怕的不是这个灯笼,而是这个灯笼背后代表着的那个人。
一个在大乾王朝里,真真正正称得上是权势滔天的读书人。
他是百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曾经书院大祭酒最有力的竞争者。
要不是他只身入朝,誓要为天下寒门学子谋一条鲤鱼跃龙门的路,如今书院大祭酒的位置,恐怕也是他的。他,就是当朝首辅张居垚。
当朝首辅来访,相陪的自然也非寻常人,书院现任大祭酒,当世大儒陆纯亲自在后山的“德馨亭”相候。
德馨德馨,唯吾德馨,倒也与两位整个天下分量最重的读书人身份相衬。
张居垚坐在亭中石椅上,双手拢在大袖里,山风在他的耳边吹过,吹乱了他花白的鬓角。
坐在他对面的,则是年纪比他还要大上五岁的书院现任大祭酒陆纯,同样也已是须发俱白,但看起来却比自己年轻许多。
看着正在烹着茶的陆纯,张居垚突然开口问道:“陆师兄,你说当年师傅经常坐在这里,想的是什么?”
两人师出同门,都曾跟随书院前任大祭酒杜老先生左右。
这一问非常没来由,陆纯摇了摇头,呵呵笑道:“不知道,也许师傅坐在这里,并不是想想什么,而是想不想什么。”
“想的是不想什么吗?”张居垚若有所思。
他耐心等陆纯分茶完毕,方才缓缓开口道。
“陛下有意重召大将军秦穆回朝,入主兵部。”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蕴含的意味却足以让整座天下都要震上一震。
大将军秦穆作为大乾王朝的十二虎将之首,奉旨兵镇南境五年有余,也是十二虎将里唯一敢与武王赵德叫嚣的。
昔日,秦穆在朝时,就曾多次建议高祖皇帝收回武王府世袭罔替的旨意。
只不过,当时恰逢北域荒原的荒人南下,朝廷需要北境十三城抵御荒人,秦穆的提议才被耽搁。
后秦穆调离朝堂中枢,此议便没人再提起。
此番调秦穆回来,用意也非常明显。
“果然,最不想看到的局面还是出现了。”陆纯对此并没有什么惊讶,显然这个结果他早有预料。
他叹了一口气,无奈道:“陛下终究是放不下北境十三城,其实你我心里都明白,北境若要反,当年早就反了。”
这位书院的大祭酒站了起来,用一种悲悯的眼神看着远方,感慨道:“秦穆回朝,势必会让北境的局势继续恶化,再加上太子未立,泰安城里更是暗流涌动。”
“可怜天下的百姓,春秋初定,才享了几十年的太平,恐怕又要卷入这无端战火里去。”
看着眼前这位曾扬言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读书人皱起眉头。
张居垚呷了口茶,放下茶杯,缓缓开口道:“其实师兄若想天下人不用再受战火之灾,此事并非无解。”
“哦?”陆纯转过头去,对此还是没有太大的惊讶,似乎张居垚这一说法,也早有预料,他淡淡开口道。
“师弟到底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