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们为周侗、阮飞大摆宴席,晁盖、宋江、吴用、卢俊义、公孙胜陪周侗、阮飞一桌落坐。
主菜甫一上齐,阮小七贼秃嘻嘻地凑过来向阮飞问道:“师傅可看着今日菜样有何不同?”阮飞瞪圆了眼晴打量桌上菜样,并没有发现什么明显不一样的,疑惑抬抬脸,阮小七装模作样道:“师傅哪天脾气好些,鱼个头就大些,菜味就美些。”话还没有说完,早有阮飞掏腿斜刺里踢来,小七也不躲闪,用下腹接了,顺势一个跟头翻到另外一桌坐了。
周侗看着有趣,心道有阮飞这样的顽皮师傅,就有这一堆无赖徒弟。阮飞师傅徒弟亲近融洽,自己与小徒岳飞虽然亲近,平日里相处又自有不同。想到新收小徒岳飞聪颖沉静,礼数周到,文武双全,天资奇高,不禁心中喜慰。
席间周侗笑道:“阮大太医真是好福气,收得许多好徒弟,正该恭贺。别人不说,光我就知道晁盖、卢俊义、林冲、武松等这几个娃儿都是为人厚道、实在,又有眼力劲。尤其是武松,那次我走在村里问路遇到了武松,这孩子看到了我偌大年纪摸路不容易,指了路还不算完,更是领着到了家。所以我来了这一段时间,也帮你教这几人一些武功。”
阮飞听完猛地抬起了头,两眼睁得一般大,一脸惊奇无限,“老家伙好大胆子!”周侗颇感奇怪,“什么?”阮飞摇头晃脑,“我刚到这里时候,也曾说过武松老实厚道,遭到老多数落,不是老夫跑得快,几乎要挨一顿打。街坊邻居说道‘你说武松这个混帐家伙很老实,不是说街坊邻居都瞎了眼吗?再说人家武松混帐就混帐了,你偏说他老实厚道,这不是肮脏人吗?这老头说话不老实,做人不实在’。你看看,这有多得罪人。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夸过武松一句,我街面上的口碑也是越落越好。”阮飞煞有介事,徒弟们免不了一阵阵轰笑。
周侗笑道:“你这张破嘴要说什么,从来没有人能挡得住”,阮飞洋洋得意。武松轻声嘟囔,“人家都说我老实。”阮飞一个骗腿踢在武松屁股上,“和这个老家伙合伙算计师傅,不忠不孝,又哪里老实了。”
阮飞心中怨道:“周侗这老家伙忒不地道。说好的七年之后徒弟比武艺,我辛辛苦苦教出了三十六个好徒弟,资质上佳的成就颇高的好几个,单打独斗应该不会输,徒弟们打群架更会大占上风。谁料想这老家伙偷了自己徒弟,现在是谁的徒弟也整不明白,还怎么论谁输谁蠃?”
想起徒弟比武,阮飞不由精神一震。此事一经周侗提起,当时要徒弟没徒弟,也并不想收徒,所以百般推脱。后来因缘际会,有了这么多好徒弟,再经悉心调教,情形哪里是当年可比,自然巴不得要比。只是带着徒弟去找周侗比武颇为作难。今日在此旧事重提,索性就定此时此地,可谓天时地利人和,说比就比,稳操胜券。
转念又想,周侗来到村里一人不识,让人领到哪里家了?周侗老家伙胡说八道,又不能说他,这几个混蛋徒弟得要好好收拾一下。于是黑脸喝道:“晁盖、卢俊义、林冲、武松今天被我逐出师门,这几个徒弟我从此不要了。”
晁盖慌道:“师傅,周老先先虽然教授我们武功,事先却言明,不要叫师傅。”他哪里知道这句话非但没有让阮飞解了气,还惹他心下格登一下,心道:“周侗这老家伙死乞白赖,莫不是暗地里要这两个人叫了师叔祖?坏了坏了,莫不是这下不但赔了几个徒弟,把我老人家也赔进去了?这几个东西平日里看起来不笨,终究万万不及师傅我老人家的机灵通透。”
看周侗不声不响,只是一旁嘻嘻而笑,一幅智珠在握、成竹在胸的样子,就怕没有了好事,那才是一败涂地、丢鸡折米之事。心中生气,向晁盖、卢俊义、林冲、武松几个人眼睛一瞪,“要你们叫了什么?叫了师叔还是师兄啊?”周侗那边大声啐了一口,“什么熊样的师傅啊!”卢俊义脸色一红,向阮飞回道:“周老先生让我们叫他师伯。”
阮飞一下高兴起来,又免不了对周侗大有歉意:“老家伙,今天我请你喝酒。从前都是你不好意思,今天轮到是我。俊义去打些最好的酒,武松陪了戴宗去打几只山鸡、躖几只野兔子来。”
武松耍赖到:“您刚才说不要我和卢师兄了,不是师傅了。”阮飞把眼一瞪,怒道:“不是师傅就不听话了?我还是你老子!”众人轰笑,武松看看没有便宜,赶紧叫起戴宗遛了。
阮飞想想周侗这老家伙也是在开玩笑,宝贝徒弟哪里能夺得走,他武功非同小可,所教功夫自然都是求之不得打着灯笼也难找的无价之宝,晁盖、卢俊义、林冲、武松武功均如虎添翼,这几个小子际遇也真好!又不禁觉得大大占了便宜,十分得意。
周侗师傅金台与原来阮飞的爷爷阮逸、师祖王惟一同朝为官,金台年少谦逊,没有与阮逸、王惟一同辈相称,一向执弟子礼。到了阮飞与周侗两人一起共事,阮飞不经不正、不老不少,缠夹不清,周侗便翻出辈分戏弄他。阮飞自然十分不服,更是大为忌讳之事。今日里徒弟没输,辈分未降,老家伙相逢,成了大喜过望之事,不禁胸臆直舒、心花怒放,让徒儿们好好伺候,与周侗痛饮胡吹。
周侗席间想起宋太公一通话,心中一动,将宋江叫道一旁,叮嘱宋江道:“我看你们师兄弟众多,目前又是成就非凡,将来定然要好好作为。我观你们师兄弟里面,你最是沉稳识大体,务必做好主心骨,众家弟兄行稳走远,建功立业。你或有疑惑,焉知可担此重任?而以手脚心眼喻之,看将帅之辩,可知谁之仅以为将,而不足以为帅。为帅者,周遭尽在眼底,天下尽在心上,高高远远,方方面面。而将者,前方就在脚下,成功即将手中,行将就果,踏踏实实,点点足迹。”宋江懵懵懂懂,虽不十分明知就里,但在心里牢牢谨记。
周侗用餐既罢,叫声“好饭”,向阮飞道:“你老小子好有福气,天天由徒弟伺候吃如此好饭。”阮飞笑道:“我天天都能吃得上”周侗一脸羡慕,阮飞突然又笑道“你不过来,徒弟们都是答应明天给吃”徒弟们满脸苦笑,周侗自然明白又是阮飞胡说八道,告诉徒弟们:“他没心没肺,以后不用孝顺他了。”有好几个徒弟齐声答是。
六年后的某天,阮飞走在冷庄湖堤,垂首见芦苇嫩芽初黄,抬头看春风绿岸,又如刚来郓城时模样。阮飞自小生长汴梁深府大院,这几年教导徒弟们勤练武功,平日里无暇顾及春暖花开,寒暑之变。今日亲见眼前光景,才察觉原来北方的春天的到来竟是如此亲眼得见。
阮飞再想众家兄弟人人武功精进,武学精湛,已无需自己多教,以后各人进境只能任凭自己造化。冷庄湖味鱼虾也吃得腻了,与周侗约定的徒弟比武之事也稀里糊涂过去了,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于是暗暗安排了阮小二,在一个深夜里将自己送回建州建阳崇化里老家,一再叮嘱阮小二不得泄露自己行踪,永世不得探视,就此离去了。众人过后知道不禁人人泪目,无限惆怅。
晁盖宋江弟兄得阮飞点化,武艺精熟,才能出众,心地里驱心猿、驰意马,心痒难搔,渐渐龙腾虎跃,豪气干云,直有出人头地、纵横天下、快意人间之欲。
韩非子曾说“儒以文乱法,侠以武乱纪”,便是说读书人通常靠写文章靠散播思想去扰乱法纪,而习武之人通常用武力扰乱朝纲。韩非子之所以如此说,自是有因。其古往今来,文人和武人若要反抗或者扰乱法纪,皆是要利用自己擅长之事情去做的。
常话说艺高人胆大,晁盖宋江这班英雄好汉自此勇气澎湃,野心躁动,煞气腾腾,罡风列列,不可遏抑,不能自已。这也为众兄弟惹祸招灾,埋了殃根,却非阮飞所料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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