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晚上,但时处盛夏季节,大地依然蒸腾着热气。舒晏埋头看书,汗水已然浸湿了他的后背。不知何时,一曲悠扬的笛声从屋中传来,舒晏只顾看书,并没理会吹笛的人,亦不知何时这笛音戛然而止的。突然,“啪”的一下,他的后颈挨了一巴掌,扭头一看,见小默举着带血的手掌笑道:“舒大哥,你知道你喂饱了多少只蚊子了吗?”舒晏只笑笑,还是径自低头。
小默见舒晏这么认真,不等舒晏同意,便抢过来,拿在手中看。当然,什么也看不懂,又觉得不可思议,便道:“放着那么多的纸书不看,偏要看这卷笨重的破竹片子,有什么好看的?”
“你知道什么,这可是宝书。”
“哪像什么宝书?这些又像图又像字的东西,歪歪扭扭,跟跳舞一样,我看呐,倒像天书还差不多。”
“天书还不算宝书吗?”舒晏一笑,抢过竹简来。
也对啊,天书当然是宝书了。小默词穷,见舒晏又坐下来不再理他,觉得无聊,就在旁边拍蚊子玩。直到院中最后一丝光亮也没了,两个人才回到屋中。点上灯烛,小默以为,看了这许多时的书,该跟自己说说话了,没想到,舒晏又拿出《礼记》来,翻到《乐记》一章,对照《乐经》两相研习着。
小默叹了口气,觉得无趣的很,困意又上来了,索性就回房睡了。
由于专注于此,这几日,舒晏对小默难免有些冷落。这天从署衙回来,吃过饭,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夸赞一下小默的厨艺,就照常来到窗前,刚读了不一会儿,就听屋内又传来了阵阵笛声。这些天,每当舒晏读《乐经》的时候,总会听到小默的笛声。只是这笛声的曲风却变了很多,哀婉幽怨,明显有别于前几日的明快悠扬。
舒晏又拿了一只小凳,将小默也拽到窗前,笑问道:“怎么了,心情不好啊?”
小默低头,手中拿着那把紫玉笛,“你凭什么说我心情不好?”
“凭你的笛声啊。”
小默冷笑:“呦,原来长了本事了,能从笛声猜透我的心思。”
“那当然了,不长点本事怎么对得起我这宝书?”
“我会吹笛,你懂乐理,今天咱们两个就切磋切磋。给我说出点道理来,不然,谁知道你是真的涨了本事还是信口胡诌?”
“当然能了,你听着,《乐记》中说,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声相应,故生变;变成方,谓之音。比音而乐之,及干戚羽旄,谓之乐。其哀心感者,其声噍以杀;其乐心感者,其声啴以缓。就是说,所有的音乐,都是由人的心情决定的,人的情绪受外界影响而变动,所以形成不同的声音。前些日子,你的笛声舒缓悠扬,显然是心情好的缘故;这些天,你的笛音如怨如诉,自然是心情差的缘故了。”
小默似懂非懂,不屑一笑:“要说知音,其实根本不用看你的这本破书。当年钟子期并不曾读过什么乐书,可他照样能够听懂俞伯牙所弹之曲。他两人互不相识,尚且如此,你我相识这么久了,能够听出我的心情来,并不算稀奇。”
“也对啊,如此说来,倒是我愚钝了,你我倒不如俞钟二人的知音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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