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应该同情任何一个,与她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却又有可能让她丧命的人。
可是现在他的脊背弯了下来,她站在他的后方看不真切,但她能听见他声音里的悲伤,那是她也曾有过的。
“苏苏……”
“安冉,”他回过头,顿了顿,还是拉起了她的手腕,“走吧。”
走到门口,他又停下脚步,朝门内的卫堇童丢了一句:“姐,不该做的事别做。”
话是威胁人的话,但安冉总觉得这里头包含着别的情感。不过她知道,再怎么样,今后都不能再任由着自己的好奇心了,这块地方,今后也决不能再来了。
走了一段,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猛地甩开了她的手腕,拿出帕子擦了擦碰过她的手。之前她都只把这当做洁癖,今夜,看着他这一系列的动作,她心中泛起酸涩。
究竟是洁癖,还是单单是厌弃她呢?
“上次那块帕子已经洗好了,千岁可以去取。”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留一丝破绽,但卫堇苏还是盯着她看了许久。
“今晚妾早早就睡下了。”她耐不住这样的沉默和那宛如审判的视线,只好给他表明忠心。
“这里……”
“妾不知这是什么地方,也不会再来。”
他肩膀一沉,嗤笑一声,整个人的气场倒是松弛了一些。
接下去的路程他们谁都没再说话,直到他拿起桌上已经干了的帕子,才清了清嗓子开口:“疼吗?”
她愣了愣,看到他又不悦地皱起眉头,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于是她福了福身子,温声道:“多谢千岁关心,妾无碍。”
他揉了揉眉心,似是不耐于她的装模作样,挥了挥手,说:“就自称我吧,你不是让鹃儿她们也这么称吗?”
这种被人完全掌控的感觉让她很不自在,不过她现在也没办法。
“好。”
他点点头,转身出去,过了一会儿,在安冉惊讶地目光中,他又折回来,往桌子上放了个白瓷的小瓶子,并扔下一句:“明日让鹃儿给你上个药。”
这人倒是……
她笑着摇摇头,方才情绪失控便抓着她的胳膊,那架势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现在情绪稳定了,她又服了个软,趁了他的心,便丢给她一个药瓶,连几句好话都不说。
忽而,她眨眨眼睛,为什么她会想要卫堇苏给她说好话?
不得已唤来等她等得昏昏欲睡的鹃儿让她给自己准备沐浴。她在水里泡了一会儿,想,今后决不能有这种过界的想法了。
暂且不谈卫堇苏的官有多大都是个太监,就这种反复无常,还将利用她的心思明晃晃地放在她面前的人,她都不能对他产生任何一点别的想法。
再说了,她看了看自己左臂上的一圈红印,饶是皮糙肉厚,习惯了毒打的自己,都能被他抓出一圈红印子来。这种放在她上辈子的社会能属于家暴的人,她还是抱完大腿就溜比较好。
只是希望,希望到时候,他们俩真的可以各自达成自己的目的,然后她能顺利脱身吧。毕竟,她只是一个穿越来的,没什么志气,最大的梦想就是碾压安家。可是卫堇苏不一样,他已经是九千岁了,隐隐约约都能跟皇帝平起平坐了,他想要的东西,必定是要踏过万人白骨的。
唉……
她闭上眼睛,仰头靠在后面浴桶的边缘,喉间溢出一声叹息,甚至有点怀疑,嫁给卫堇苏的这个决定,她是不是做错了?
“夫人?夫人您好了吗?”
鹃儿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急忙从桶里出来,擦干身体,披上里衣走出去。
按规矩,是要下人为她擦身的,但她实在不能习惯,便要求自己擦,鹃儿她们就会在门外一直等她洗好,再将水处理掉。
今天在水里泡久了,她有些昏昏沉沉的,只想闭上眼睛倒头就睡,最好再也不要面对这些令她伤透脑筋的东西。
“夫人,先别睡。方才千岁嘱咐我,让我今天就给您上药。”
安冉也恼不起来,想必是卫堇苏真觉得有些愧疚,才会这么着急地让鹃儿给她上药。
“夫人,您这是发生了什么呀?”
面对鹃儿诧异的惊呼声,她只是摇了摇头,喝了口水,淡定道:“差点摔跤,千岁拉了我一把,用力过度,就这样了。”
她说得不痛不痒,事实上,这就是看着吓人,实际上早就不痛了,鹃儿这么小心翼翼地将要涂抹上去,她甚至还觉得有些痒。
“那千岁真应该自己来为您上药呢。”
“千岁不是洁癖嘛,你来也是一样的。”
鹃儿点点头:“这倒是,千岁的洁癖太严重了,碰到什么都要擦手,若是在府上,还得洗手,一天要用掉好多水呢。”
于是这天,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几乎是无法控制地上扬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