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奶娘看好戏的眼神,仿佛在说“看你怎么办。”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脸,拿出奶娘嘴里的抹布飞快地系在裤带上,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无声地朝安夫人落泪。
主母不会对她有任何的怜惜,但是她一向视自己为人上人,便有了些护短,纵使她安冉可以被她随意欺辱,也万万轮不到一个奶娘。
眼瞧着安夫人脸色变了,她决定再添一把火。
她回头看了看瘫软在地的奶娘,悄悄地把袖子里从她爹那里偷来的帕子放到她身后的地上。
然后她起身,装作碰到了什么东西的样子,回头指着帕子:“爹爹!爹爹!”
安夫人和她身后的安浅浅看到帕子时都脸色大变,尤其是安夫人,一张本来就刻薄的面孔更是被愤怒扭曲。
她一把推开安冉,拿起帕子仔细一看,双目圆瞪,随后扔到奶娘身上,大喊:“好啊你个贱人!给我打!”
安冉趁着这个时候溜到了安府一处假山的洞里。
那个洞的入口狭小,里面又深,全府上下没有一个人进得去,也没有人回想到她能钻进去,除了瘦小的她。而且她的痴傻已被众人所知,相对与她母亲,安夫人和安浅浅要更不提防她一点。
等到她快要睡着,天色也已晚,外面的动静才渐渐小下去,安父作为监察御史,虽只是个六品清闲官,但也会有外出办事的时候,每到这时,安府就不再平静,不是对她的打骂,就是对她母亲的打骂。
安冉不受控地扣着自己的指甲,直到鲜血淋漓,她才能勉强止住自己的悲痛和愤恨。在上周,她的母亲因为奶娘的挑唆和安夫人的煽风点火,让安父真以为她母亲不怀好意,偷了安夫人的一个玉镯子,一怒之下便打死了她母亲。
即便她是去年才穿越来的,可原主的母亲真的待她很好,让她心痛。
她从洞里钻出来,走进奶娘的房间。女人听见声音以为是又来打她的,连忙抱着头求饶。她看着从小陪她长大的奶娘,心中一片荒凉。
奶娘也曾保护她,可是她们都太过弱小,无法抵抗有权有势,一句话就可以定义她们的生死的人。区别在于,她一直想着反抗,而奶娘懦弱,成了欺凌者的走狗。
那便怨不得她了。
她关上门,蹲下身,抚摸着奶娘花白的头发,一把扯起,逼迫虚弱的她直视她的眼睛:“后悔吗?”
奶娘知道她问什么,却冷笑着回她:“呵,你这点把戏,无非也就因为夫人早怀疑我与老爷有不正当的关系,才相信。你等着,她们下一个要除掉的就是你。”
她听见这话,倒也没了心中残留的一丝不忍,她笑得明媚又邪恶,宛若淬毒的野玫瑰:“那我就先送你一程吧。”她盯着她混浊的双眼,“奶娘。”
听到这声,女人的身躯又抖了抖,仿佛是听见了来自深渊的呼唤。
她终于惊恐地向她道歉,可那怯弱无能的模样刺痛了安冉的心,她和她的母亲也曾这般,所以才任由安家欺辱了这么多年,甚至母亲还被眼前的女人间接害死。
以后不会了,她想,以后她会代替她含冤而死,苦了一辈子的母亲好好活下去。
她将手里的抹布堵住女人的口鼻,平静地看着她在地上挣扎,抽搐。
母亲快要死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她想。
可是她无从得知,因为当她好不容易等到孟家少爷来家里做客,可以配她说说话给她点好吃的时候,她兴奋地想将糖人分享给她母亲的时候,她的母亲已经躺在冰冷的泥地里,奄奄一息。
她眼眶干涩,却流不出泪,胃部的泛酸和隐痛让她更是向干呕,所以她那天,就呆呆地坐在母亲旁边,直到父亲命人将母亲抬走。
女人的挣扎逐渐减弱,安冉适时地撤开抹布,抓起她的头发,冷声道:“现在后悔了吗?”
奶娘大口大口地喘气,由于突然得到大量的空气,她咳嗽起来。
她一边咳嗽,一边颤抖地点头。
安冉歪着头观察她孱弱的样子,轻声说:“那要记住,明白吗?”
女人依旧疯狂地点头,她已经不能确定究竟是安夫人和大小姐更恐怖,还是眼前这个一向唯唯诺诺连亲妈死了都只会呆愣地坐在地上的小女孩恐怖。
“你可得好生歇息着啊,奶娘。”
丢下一句轻飘飘如幽灵般的话,她便离开房间,关好房门,朝自己的小破屋子走去。
今天她听到几个仆人说明日皇宫里要来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要做什么,最好能为她逃离这个地方助一臂之力。
她摸了摸颈间挂着的玉坠,缓缓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