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寒凉,翠珠和宝凤为阿汝阿宁批上大氅,扶着他们下了车。
及近烟翠阁,便听见嘈嘈切切,玉珠走盘的琵琶声。
阿汝站住步子“这夕阳箫鼓弹的真好,是哪家的乐妓吗?”
翠珠道“寻常歌妓哪有这水平,想是岳青姑娘,她未入妓籍,只一个人赴些茶会,有听厌了淫词艳曲儿的,或是书生公子闲坐品诗,常请她弹琵琶。”
阿汝向传出琵琶声的纸窗看了看,又回头看向阿宁“我先去四处走走,你把宝凤借我,我想挑几匹缎子,这丫头眼睛尖,针脚绣样儿还要她过眼。你自己先上去吧。”
阿宁笑笑“都到楼下了,不去见见楼将军?”
阿汝知道他是有意调侃自己,轻嗓笑道“当初你扣下他的婚贴,长姐自然将婚姻大事交托在你手里了,在为难人这件事上面,我对你有信心,不必对他客气。等你们议完要事,我再上去寻你。”
阿宁亦未多言,只笑点了点头,便抬步上楼。
阿汝从一开始就看的出来,阿宁自回城,便对楼英兴趣颇深,无论是当日秉烛夜聊,为她分析京中形势,还是扣下她的婚贴,要楼英向他亲自索要,他的目的,从来不只是为她这个长姐寻一份好姻缘,如今,也算是一番筹谋没有付诸东流,自己可不愿去做那碍事之人。
嗯?碍事之人?她不应该才是今夜的主角儿吗?
阿汝轻叹了口气,看着阿宁背影转上了楼,亦领着翠珠宝凤四处散了散,及至过了半个时辰,才回到烟翠阁。
岳青姑娘竟是在楼英他们所在的那间弹曲儿,她扣门时,兰陵王入阵曲才至高潮,又因这推门的动静,戛然而止。
她推门而入,门内三双眼睛唰唰唰地齐看向她。
阿汝轻扫了一圈,楼英先一步已垂下眼帘,品了口茶,阿宁笑吟吟看向她。岳青轻纱覆面,抱着琵琶,向她见了礼,亦眸中清冷。
“岳青姑娘做了个好曲子等你听,我便先回了,母亲那里还需要我看顾。”
说着阿宁竟招呼翠珠他们一同出去,仅留了他们三人。
阿汝一看楼英仍自顾自品茗,连眼眸都未抬一下,只得正襟坐在跟前。
那边岳青已拨起弦。
犹记得孤魂月影,相救恩情,一念倾心。经年别后边地,幸得遇,还恩情,盼白头相定,伴长夜孤清,不负此心。
一把嗓子婉转轻柔,又因辗转风月场合,透着淡淡苦涩,唱的人肝肠寸断。
阿汝皱着眉头,这唱的是……
“岳青听了姑娘同楼将军相识始末,情意深重,深有所感,便即兴作了这个曲子,请姑娘品评。”
阿汝呆瞧着她,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打了寒噤,什么相识始末,什么情意深重?
“我不懂乐律,只觉得姑娘奏得极好。不过,和楼将军,倒也,没姑娘想的那么情意深重,哈哈。”楼英终于抬眸瞧了她一眼。
岳青笑了笑,便抱着琵琶退了出去,屋内一时静了下来。
“如何不情意深重了?”楼英的音色沉沉。
“……”
“我倒觉得尚不能表尽一二情意”楼英定定瞧着她。
阿汝未敢应承。她自然不是不信他,她想她是喜欢他的,只是自顾斐去世,她这颗心便从未对谁打开过,对楼英,从一开始求一个安身之所,到后来的情动,这份感情都是轻快的,她以为楼英亦是如此,待到感到楼英用情甚深,她其实是有些不知所措,进退失据的。
“无妨,我们来日方长。”
阿汝抬头,见楼英深深望着她。是啊,来日方长,阿汝轻笑了声“你的婚贴呢?”
“交出去了,便没有再要回来的道理。”
“当日又是谁说要退婚的?”阿汝歪头瞧着他。“如今又要求娶,便没这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