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皖青有些发愣,而后细想之下只觉得今日之事处处透着蹊跷。
“姑娘,外头风大,我们也回去吧。”南星虚扶莫皖青。
莫皖青点头。
待两人回到竹意堂,莫皖青还在思索今日之事,先是六姑娘表现嫉恨,再是白老爷发脾气,后又见大管家匆匆进了宣若堂,大娘子又叫了六姑娘过去,最后四哥儿也去了宣若堂,小丫头还说前院来人了。
而且每个人对着她都有些不自然,那此事定是与她有关,而与她有关的“外人”,也就那位姓蒋的新科进士了。
莫皖青重重抽丝剥茧,她一点一点理清了来龙去脉,原来的六姑娘落水肯定是没人推她下去,但池边不同寻常的湿滑也定然有问题,多半是六姑娘做的,她先是找个借口将原主引过去,然后让她走到那块极为湿滑的地方,二月初的天气还冷得很,园子里也没人,原主落水后救助不及时,生生在冷冰冰的池子里泡了一通,把人泡没了。
而今日之事,定然与那姓蒋的有关,他原是五姑娘的姻缘,却因莫老太太去世生生耽误了婚期,莫家女儿都得守孝一年,偏生他又在今年春闱中了第,原先不看好的人现下是天子门生,且将来有望入内阁,六姑娘趁着还未出孝将这桩姻缘抢了过去,而五姑娘和郑小娘向来不得宠,在白老爷那里也说不上话。
只是莫皖青有一点不甚明白,那蒋进士到底知不知道将与他成婚的从五姑娘换成了六姑娘。
想来是知道的。
况且今日的“外客”就很有可能是这个蒋相公。
想通了这些事,莫皖青也就不再纠结,这姓蒋的不是好人,可怜原来的五姑娘濒死的时候还想着他。
只是此事还有两点不解,白老爷今日回来缘何那么大火气,而七姑娘试探她又到底是为何。
莫皖青想来想去也想不通,索性不想,一个人去院子透气。
看着院子里的草木花枝,又想起早上在白氏那里看到的屋子,她初时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屋里一切都很“贵”,对她而言,这些都是古董,而今见识了真正的古董之后,再看自己的屋子,只能用“陋室”来形容了。
且今日其他几个姐姐妹妹身边都跟着两个大丫头,而她这边只得南星一个跟着,京墨走不开要看院子,这后宅里受宠不受宠从待遇上尽数体现。
莫皖青摇头失笑,待遇吃食这些她是不在意的,诺大的宅邸,她好歹是正经主子,饿着谁也饿不着她。
“姑娘,姑娘!”南星急匆匆从外面进来,眼圈泛红,脸色煞白。
“怎么了这是?”莫皖青把她拉进屋,让她在榻上坐下,京墨递给她一杯蜜水。
“蒋公子……蒋公子真的要娶六姑娘!”南星急得不行,带着哭腔说,“姑娘你怎么办啊……”
莫皖青心想果然如她所料,她还没待如何,一旁的京墨倒是攥禁了手里的青瓷茶盏,南星着急忙慌没注意,莫皖青倒是看见了,只是也没多说什么。
“什么怎么办,难不成我还能去逼蒋公子娶我不成?”莫皖青用手帕给南星拭泪,说了个玩笑话。
“可是,阖府的人都知道当初和蒋公子定亲的人是你啊!”南星哭哭啼啼,是真的在为她担心,“这下六姑娘嫁过去了,那姑娘你的名声也会受损的!”
“名声有碍我也没有办法,我是个女子,连垂花门都出不去,既不能告他,也不能打他一顿,我也没有亲哥哥替我出头,况且事情闹大了,大娘子肯定饶不了我。”莫皖青也是无奈,她自然知道这事于她名声有碍,只是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呜呜呜……姑娘……”南星抱着莫皖青的腰嘤嘤地哭,莫皖青轻抚她的背,眼里却也不是她心里的那般不在乎。
不到半天,六姑娘要出阁的消息就传遍了阖府,时间就定在五月十八。
竹意堂完全没有外面的热闹景象,每个人都蔫蔫的,莫皖青也不管她们,只是这夜她做了个梦。
那是秋高气爽的九月,平西侯府的何大娘子举办了秋日里的最后一场马球会,发了数十封请帖,半个盛京的勋贵人家都去了,六品以上有闺阁在室女和适龄的儿郎的官宦人家去了大半,还有盛京里几个有名的大姓人家也遣了子弟前来,那日真是好不热闹,姑娘们穿红戴绿,儿郎们仪表堂堂。
而蒋源安就是大姓蒋家派出来的同辈中最出色的子弟,蒋家在盛京中虽是农户,但也颇有名望,官家每年召见的耆老都有蒋家人。
而那场马球赛中,有人惊了马,朝着莫皖青就过去了,虽然及时制住了惊马,但莫皖青还是被吓得不轻,这时候蒋源安过来问她,“五姑娘没事吧?”
正值少女春心萌动,莫皖青就听见自己说,“你怎知我是五姑娘?”
蒋源安答:“我注意五姑娘很久了,你与旁人不同,你很安静,我喜欢安静的姑娘。”
莫皖青就觉得自己两颊发烫,心如擂鼓,匆匆瞥了蒋源安一眼就转身跑开了。
只短短几句话,甚至不是用心编出来的花言巧语,这个傻姑娘就将一个陌生男人放在了心里。
一放就是一年多,直到那次落水身死。
睡梦中的莫皖青不知道,她的泪浸湿了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