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已有两个几人在侯立,带头的两个姑娘一个稍大,十七八的模样,两颊丰润,风姿绰约,身穿芙蓉织锦缎,行动间衣裙流光溢彩,犹如百花斗艳,美不胜收。想来这就是未出阁女儿中最大的那个三姑娘了,带着两个跟她差不多大小的丫头;另一个稍小的七姑娘十三四岁的模样,梳着双髻,皮肤吹弹可破,五官明朗,长相似是有些像外族人,身穿百蝶穿花的衣裙,整个人娇小玲珑,煞是可爱。
六姑娘娉娉婷婷过去,站在七姑娘跟前,先是向三姑娘问安,三姑娘颔首,复又瞅着七姑娘,七姑娘颇为不耐地翻了个白眼,还是退一步,将自己的位置让出来。
莫皖青过去,自然而然站在七姑娘身后,七姑娘抬眸瞅她,莫皖青也低头看她,在她眼里,这就是个小屁孩,良久,七姑娘福身,糯糯道,“五姐姐妆安。”
莫皖青点点头,没有言语。
四个姑娘一并在院里候着,也没人说话,不多久,一个四十多的妇人出来传话,“姑娘们进来吧。”
四人鱼贯而入,只见堂前挂着一幅百花图,其下一个供案两侧各一把太师椅,下首各自对放四张红漆包浆圈椅,中间一个花纹繁复的硕大的地毯,再其下是光滑锃亮的青石大板,似是能照得出人影。
而带头的三姑娘没有停留,绕过左侧的圈椅,往后穿过一扇开着的小门,又进到一个屋子,这个屋子较之之前也不遑多让,只见最里面贵妃榻上端坐了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妇人,盘着圆髻,身着靛青色圆领掐丝衣裙,套着厚实的浅色织锦金丝镶边对襟宽袖襦衫,脸上略显富态,却显得风韵,双目柔和,神情悲悯。
想来这就是当家主母白氏了,只是不知怎的,莫皖青看着她蓦然想起了庙里的佛。
“女儿给母亲请安。”莫皖青照着前面三人的样子行礼。
“都快起来,倒也不用日日过来。”白氏眉眼带笑,抬手虚扶。
“娘亲哪里的话,我只恨如今大了不能日日在您跟前。”三姑娘凑上前去坐在贵妃榻上,双手挽着白氏,一脸孺慕之情。
“就你贫,都是要出阁的姑娘了,倒不如你几个妹妹懂事。”白氏眼里具是喜爱,拿手戳三姑娘的额头。
三姑娘听闻出阁,脸上飞霞,嗔道,“娘亲!”
“好了好了,知道你脸皮子薄。”白氏拍三姑娘的手背安抚。
这一幕当真是舐犊情深,如果忽略底下三个木桩子的话。
莫皖青倒还好,她壳子里是个25岁的成年人,多少电视都看过来了,根本不放在心上,只是六姑娘僵着身子觉得难堪,手里的丝帕都要被绞烂了,脸上还得挂着和煦的笑。
莫皖青看着六姑娘心里多少有些吃惊,这小小年纪就能这么好的掩饰自己的情绪,一时竟不知道该佩服她还是该同情她。
“日日都来,做这幅样子给谁看。”莫皖青前头的七姑娘微微低头,含含糊糊地小声吐槽。
其他人离得较远,都没听见,但莫皖青听到了,起初以为七姑娘说的是白氏母女,而后无意中看见六姑娘的眼神,又有些不确定了。
那眼神里,没有嫉恨,没有羞恼,只有冷静,与她外在表现的大相径庭。
莫皖青一愣,六姑娘为何要表现得嫉恨的样子?当她再看白氏母女,只觉得心口发凉,手里冒出冷汗,那白氏虽然在和三姑娘说话,眼角却一直注视着底下的三人,那三姑娘表现得憨态羞恼,眼神里却满是炫耀。
莫皖青忙低下头不再打量,她不知原主以前是怎么表现的,只希望白氏不要生疑。
白氏母女又说了一会子话,才转向底下的三人,像是才发现一般,“你们都站着做什么,坐呀。”对着侯在一边的贾妈妈佯怒,“你个老婆子,瞧见我三个女儿都在底下站桩子,也不知提醒我,只你心疼女儿,也不知替我心疼心疼我的女儿。”
贾妈妈笑着说,“我的大娘子哦,这是三位姑娘的孝心,您就体谅体谅。”
“贾妈妈说的是,母亲整日操持,女儿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略站站体会一下母亲的辛苦,可不敢再让母亲心疼”六姑娘又笑着奉承了许多好话,白氏才又笑起来。
“青丫头今日怎么也来了,身上大好了?”白氏微微探着身子看莫皖青,一脸关切。
“多谢母亲挂怀,女儿几日未来请安,心中不安,如今一见母亲,竟觉得身上都爽利多了,前几日拜佛都没这般效果,母亲竟比那佛祖还灵验三分。”说着满堂哄笑起来。
“你个泼皮猴子。快别说了,我哪能比得上佛祖。”白氏笑累了,用手帕掖掖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状似不经意地说,“青丫头大病一场,人倒是活络了不少。”
白氏这话寻常得很,莫皖青却心里一凛,她自己心里有鬼,就如同惊弓之鸟,生恐旁人看出她不是原主,“女儿大病一场,此前种种竟似黄粱一梦。”她顿了顿,无意中瞟到贵妃榻一侧的佛龛,心中一动,“只觉得世间之事甚是无趣,只每日念佛经时才有些意趣儿。”
白氏颔首,淡淡道,“你年纪轻轻,还是少看些佛经,多找你姐姐妹妹玩闹一番,也就有趣儿了。”
莫皖青无奈,只得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