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瞪大了双眼,战战兢兢的爬起来,囚室外,锦衣卫千户丁修不动声色侧转半个身子对向毛文龙。
见毛文龙呆立原地而不动,朱由检便继续向下读道:“崇祯元年,伪后金天聪二年五月十六日,你派通事马芳明等三人登船往镇江,后至沈阳密见王子登,时王子登已被皇太极擢为总兵之职,可有此事?”
毛文龙再也站立不住,双膝一软就瘫坐在地,目瞪口呆。
“你跟皇太极之间的书信,朕不敢说都知道,但看过六七封吧。”朱由检放下了手中的情报,阴着脸对毛文龙说道:“你的老恩师当年可是亲手策反了努尔哈赤的女婿刘兴祚,这件事你忘了?
沈阳是我大明朝的沈阳,自设立沈阳卫至今,足有二百六十年之久!这件事你忘了?
我大明是衰败了不假,但我大明还没有亡!家国社稷还在,那些身在贼营的游子还没有忘记祖国故土,你以为你做的事情天衣无缝,朕告诉你,你太自以为是了。
就在沈阳城内,忠于我大明朝的人还没死绝呢!”
毛文龙张了张口,几次都没有说出话来。
可很快,毛文龙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大声喊道:“陛下,臣确实是给皇太极写过信,但这都是臣的缓兵之计,为的是麻痹皇太极,臣从未曾想过叛国投敌啊。”
“但你养寇自重!”
朱由检见毛文龙直到此刻仍然嘴硬,气的一脚踹翻面前矮桌,起身怒喝:“你心里的小算盘欺朕年幼看不出来吗,你竟然妄想维持眼下的局面,既不想让后金入关,又不愿意看到后金败亡。
你想的,是做登莱巡抚、辽东督师,而后做我大明朝的救世功臣,毛文龙,你配吗!”
毛文龙再不复狡辩之言,叩首嚎啕大哭。
“臣错了,臣私心作祟铸成大错,酿今日之局面,陛下要杀要剐,臣再不敢有丝毫不忿。”
“朕不杀你。”朱由检从牙关里挤出一句话来:“不单单是因为你过往的功绩,更是因为袁老太师开口替你求情,朕必须照拂。
朕会削你为民,将来日后,就做个耕农百姓吧,至于这些不堪的书信,朕会付之一炬,从此史书不会留笔,全你名声。”
眼见朱由检转身欲走,毛文龙赶忙膝行上前,嚎啕道。
“陛下,臣叩请陛下判臣流放辽东,臣宁愿死在战场之上,也不愿老死于田野之间。”
朱由检停下脚步,低头看了一眼。
“锦州会战三个半月,我大明儿郎战死一万两千余人,若你出兵镇江,袭扰后金,或许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言罢,再不停留,大步离开。
对毛文龙,朱由检绝对没有任何的冤枉,历史上锦杏会战打了五个多月,从始至终毛文龙都冷眼旁观,一兵不出,却和皇太极之间的联系多达四五次。
或许正如他毛文龙所说,他从来没想过叛国,更没有想过投奔皇太极,只是打算麻痹皇太极,行一种缓兵之计。
但是毛文龙从头到尾却没有想过,当他施展这个所谓缓兵之计的时候,是不是正好中了皇太极的下怀。
皇太极也在用这般缓兵之计对付毛文龙来解决自己的后顾之忧,同时又能利用毛文龙的暧昧态度大肆散布谣言,来诱使大明除掉毛文龙,等到除掉毛文龙之后,便派人往皮岛大肆散步流言,蛊惑东江众将叛明归金。
崇祯二年,袁崇焕矫诏杀毛文龙,令副将陈继盛暂领东江。
半年后,皮岛之乱爆发,继而是登州之乱。
袁可立一手缔造的登莱海上长城防线全面崩塌。
东江系将领中,耿仲明、孔有德、尚可喜、刘兴治先后投降后金。
这就是情报战的威力,皇太极不费一兵一卒,只靠着谣言便瓦解了大明极其重要的一条战略防线,同时,白得登莱系将近三万精锐!
当然,或许这也不能全怪毛文龙和东江众将。
怪谁呢?
天启皇帝朱由校,亦或者,魏忠贤!
当挽狂澜于既倒的袁可立被诬陷撤职的那一天,或许这让毛文龙想到了于谦,想到了戚继光。
他不再相信朝廷,于是他想到了自保,想到了养寇自重。
毛文龙到底有没有做错,错的到底是他,还是大明这个国家,这个朝廷。
留给世人去争辩吧。
朱由检给毛文龙留了一份体面。
算是对他过往功绩的肯定,也是对袁可立所遭受到的不公进行补偿。
朝廷不欠毛文龙任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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