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老师他……姐姐,怕是只有你能说动老师了。”
这话倒是叫沈长乐颇为受用。
她伸手摸了摸小丁的脑袋,笑道:“他有时候固执得很,那你得先问问他为什么不愿意收你做学生。”
小丁只好又眼巴巴地瞧着谢青棠。
谢青棠将灌好热水的汤婆子递给沈长乐,沈长乐接过,发现汤婆子外面裹着的布料是崭新的,瞬时明了,这是他专门给自个备的,心情更是大好。
谢青棠不知沈长乐将他的心思全猜透了去,回头看着小丁,严肃道:“我只是名内侍,若不是司礼监让我去内书堂讲学,我便不会踏足那里,小丁,我不配为人师。”
“老师讲得很好,为何不配?在我看来,就算是翰林院的讲学们也比不得老师,老师是全天下最好的老师。”
小丁眼中是拳拳真意,看得谢青棠一愣。
自从他走到了这一步,他从未想过再当谁的老师,原本为他求情的文人士子更是以他为耻。
可他还是这样耻辱地活了下来,他苟且偷生了,他有了私欲,他想要为定北王府求个公道。
但现今,一个十岁的孩子站在他面前,说他是最好的老师。
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又涌出了一腔冲动。
沈长乐看着谢青棠这副模样,微微一笑,搭腔道:“是啊,我也觉得谢青棠会成为一个最好的老师。”
谢青棠看着沈长乐亮晶晶的一双眼睛,终于做出了决定。
“好。”
小丁没反应过来,还傻不愣登地盯着谢青棠瞧。
沈长乐伸手戳了他的后背一下:“还傻愣着做什么?你老师愿意收你做学生了,还不端着茶行拜师礼。”
“哦……哦……”
小丁手忙脚乱地就要去提茶壶,结果发现茶壶没水了,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直勾勾地盯着沈长乐手上的汤婆子。
沈长乐拿着汤婆子的手往后一缩。
“你敢!”
小丁讪讪地朝沈长乐笑笑。
“我……我去打水……”
“这时候了,锅炉房里早熄火了,你们又没灶,去哪里打?你不是带了瓶药来吗?就用那个拜礼算了。”
“这……姐姐,是药啊,会不会太草率了啊?”
“你个小娃娃,还知道草率啊?那你巴巴儿地让我帮你求你老师的时候,你怎么不觉着草率了?那你直接拿你老师的茶水来拜礼,便不草率了?”
小丁不好意思地抠着自个的手指。
对于沈长乐的歪理邪说,谢青棠向来是纵容的。
“那不过是个形式。”
小丁怕谢青棠反悔,‘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
“老师在上,受学生一拜。”
沈长乐在一边儿看得一愣一愣的,这小娃娃也忒实诚了吧。
她听着那声儿都觉着疼。
谢青棠也很是无奈,待人叩了三叩,忙伸手将人扶了起来,只是这一弯身,扯动了背后的伤口,疼了一背的冷汗。
小丁刚得了老师,十分欣喜,就想替谢青棠干活。
“老师,您还没上药吧?学生替您上药如何?”
沈长乐坐在一边不淡定了。
敢情她引狼入室了?
这小娃娃竟敢来抢她的活儿!
“小娃子,我会给你老师上药的,你该回去歇息了,小心以后长不高!”
“可是姐姐,你是女子,男女授受……”
小丁正欲反驳,被沈长乐一瞪,后面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愣是没说出来。
沈长乐深吸口气,笑眯眯道:“不要叫我姐姐,差辈儿了。”
看着小丁呆头呆脑的样子,沈长乐突然有些后悔让谢青棠收这么个学生。
她原意是想在谢青棠身边留个人,也能看顾他这个不爱惜自身的人,谁知道是只呆头鹅!
“行了,回去吧。”
“啊?好……”
小丁回身就同谢青棠行礼告辞了。
“不必多礼,以后在外见了我,跟寻常称呼一般,莫要同任何人提及我们的关系,另,今日你在我房里没有见到任何人。”
“是,老师,虽然学生年岁小,仍知忌口。”
“去吧。”
小丁乖乖巧巧地走了。
“这孩子学问做得好吧?太呆了!我真担心以后他跟那些迂腐子一样。”沈长乐摇头感慨道。
“长乐这是在说我吗?”谢青棠笑问。
沈长乐回头看着谢青棠,摇了摇头:“可不是,你可不呆,你可太知道说什么话能往我心窝子里插了。”
谢青棠不明所以,待见得沈长乐朝他挑了挑眉,才后知后觉她这是在翻旧账。
他连忙起身,朝沈长乐行了个文人礼。
“还望长乐能原谅我。”
“行了,你那样不疼啊?把外衫脱了,我给你上药!”
谢青棠搓了搓手指,试探道:“我可以……”
看着沈长乐的目光,他不再废话,硬着头皮将衣裳一件件褪去。
而小丁,回去后在床上辗转反侧,天蒙蒙亮才后知后觉。
这人莫非是自个师娘?
师父和师娘还真是配啊!
人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他这一夜下来,有了父亲,也算是有了母亲了。
高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