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珮莹刚换好郡主朝服,带上发冠,外头下人来报,说是白太太来了,已到二门了。
“大舅母怎么来的这样快。”兰佩莹颇为意外,对身边众人道:“快随我出去迎。”
兰佩莹的娘亲潘雁芙,是湘川郡潘氏嫡女,潘家是个大族,人丁兴旺,族中子弟到处做官。
这位白太太,是兰珮莹的大舅潘石坚的妻子,潘石坚之前一直外任,辗转数省做了几任总督,三年前回京任户部尚书,不出意外的话,将来是要入内阁做阁老的。
兰珮莹如今说是回家了,其实整个京城,连同现在住着的明王府,一切对她来说都是完全陌生的,她从出生开始,一直生活在云中郡,因为交通不便,这么多年未曾踏出南疆一步。
白太太虽然是她的大舅母,这么近的亲戚,今日却是第一次见面。
白太太一路走来,发现上到管事和婆子,下到丫鬟仆妇家丁小厮们,个个都忙而不乱,有条不紊地做着事,完全没有搬家第一天,无头苍蝇般的忙碌,心中不由暗暗赞赏这个没见过面的外甥女。
不愧是沈老太君亲自教养出来的姑娘,听说十岁上就开始学着管家了,确有几分本事。
穿过垂花门进了内院,白太太远远瞧见一个盛装美人儿在大群年轻丫鬟的簇拥下,快步迎出来。
那张娇嫩的面庞,宛如层层花瓣深处最夺目的花蕊,让人见了就移不开眼,容色之盛,举世罕见。
白太太怔住了,世上居然真有人,能长出如此魅惑人心的一张脸。
兰佩莹走到近前福身行礼,笑着叫她:“大舅母安好。”
白太太回过神来,忙上前扶她,叹道:“这就是小郡主吧,一晃眼都长成大姑娘了,怪不得家里老祖宗心心念念地整日想着你,果真漂亮得跟画上的小仙子似的。”
认真打量着这个外甥女之后,白太太忽然有点儿相信京城中流传着的,早逝小姑子潘雁芙和当今皇帝之间的那些绮丽传言了。
能生出兰佩莹这等容貌的女子,是有资格被皇帝放在心尖尖上记挂一辈子的。
白太太未嫁前读史的时候,读到那些美色误国、红颜祸水的故事,总是不信的,觉得一个女子便是再美,也不至于美到让一个君王失了心智。
见到兰珮莹的这一刻,她忽然觉得,长成兰珮莹这种红颜祸水的模样,若不干出点儿倾国倾城的事,倒是对不住老天爷给的这张脸。
白太太陷入了深思,一时间无话。
明王府的丫鬟们见怪不怪,安静地站着侍奉,她们见的多了,早已习惯,通常第一次见到小郡主的人,总要发一会儿呆。
兰珮莹轻咳一声:“大舅母,我祖母睡着了不便见客,您先进我屋里喝茶吧。”
白太太笑了,跟着她一起往屋里去:“瞧我,见到小郡主长成这般儿仙女模样,心里光顾着欢喜了,忘了说正事。你这是要进宫谢恩吧,老太后不问俗务,皇上皇后去猎场冬狩不在宫中,你两个舅舅和表哥随扈也去了,若是他们在家里,今早定是要出城接你的。”
兰佩莹便懂了,大舅母怕她去皇宫白跑一趟所以,特意来告诉她这件事。
她心里很感激:“多谢大舅母记挂着外甥女儿,舅母千万不要再叫什么小郡主了,都是自家人,大舅母唤我一声阿莹便可。”
两人坐下来,亲亲热热说了些家常话。
兰珮莹知道,这个舅母是真心疼自己的,隔着天南海北,四季节礼从不曾忘了她,有啥好东西都惦记着往南疆送一份。
马嬷嬷那边差人来说,沈老太君睡醒了,闹着要吃京城里的好吃的呢。
兰珮莹笑道:“可巧,幸亏大舅母带了点心来,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如何哄她。”
既然不用进宫面圣了,她便把外头穿着的朝服朝冠脱下来,郡主礼服贵重,是宫中赏赐下来的,安逸小心翼翼拿出去了,又有丫鬟拿着家常的冬装来给她换上。
收拾好之后,白太太起身,两人一起去见沈老太君。
在路上走了几步,白太太这才注意到兰珮莹身段玲珑起伏,身上的大毛衣裳却似乎不太合身,看着像是现买的成衣,不是自家针线房上做的。
再一留心,发现一路上见到的仆从们虽然都穿着新衣服,样子却五花八门,不像别的大门户里,都有定式。
白太太想着,大约王府里针线房缺人手,便道:“阿莹,你才到这里,若是缺人手缺物件了,只管打发人去跟我要,别见外,”
兰珮莹微笑着解释:“让大舅母见笑了,我家里这些管事和我一样没见识,都长在南方,从没来过京城,虽然提前准备了冬装,实没料到北方的冬天能冷到这个份上。我怕冻坏了大伙儿,赶紧打发人出去每人现买几身,别管什么样儿的,先保暖重要。”
白太太进去给沈老太君见了礼,老太太刚睡醒,正高高兴兴地坐着小丫鬟翻花绳儿玩乐,脸蛋红扑扑的,见到白太太带来的各色点心,开心地坐在小桌前,就着热茶吃点心。
白太太陪在沈老太君身边,发觉老太太这一身衣裳却合身的很,按理说人老了,身形走样,买成衣更难买到合身的。
她早在兰珮莹写来的家信里知道了沈老太君的情况,知道老人家如今心智就是几岁孩童,便夸道:“老祖宗,您今儿这衣裳可真好看。”
沈老太君听见有人夸她,更高兴了,骄傲地扬起小脸,看向兰珮莹。
兰珮莹宠溺道:“老了就小了,祖母如今可爱漂亮了,我便叫针线房先紧着祖母的衣裳做。”
白太太不禁在心里感慨,这丫头是个孝顺的,明明老太太得了老年痴呆,肯定不会出门见人了,该给自己先做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