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球形玻璃罩的白色工作室,一个金发的姑娘正在工作,头戴银白色的头盔,手里拿着类似相机的东西,不断旋转。
她面前出现了许多画面:上课回答问题、在草丛玩耍被虫子咬了、生日聚会、家长会后挨打、无意中看到邻居姐姐走光、买饮料开出再来一瓶……各种各样的记忆被迅速制作出来,逼真的就像电影画面。
“记忆制作其实不是很难的技术,员工只需要善于观察生活,稍微培训一两个月就能上岗。”四谷夕纪道,“人的记忆很不牢靠,大部分人只能回忆到一些碎片,很难把什么事情都记清楚,所以只需要做一些碎片式的记忆就可以了。”
“我们还有专门的团队,负责甄别这些记忆片段。哪些片段会深刻改变一个人的三观,哪些片段仅仅是温馨或无聊的日常。然后分门别类地拼接,连接到一个人造人的脑子里。”
“所以人造人不会知道自己和别人不同。”四谷夕纪说。
“可是……就算人造人被灌输了记忆,又怎么进入人类社会?”江烨问。
“这很简单,取一个记忆的断层。”
“什么意思?”
“就是意识中断的时刻。比如睡觉,你今晚闭上眼,明早醒来,你还是你吗?说不定你已经是人造人了,昨晚睡觉的记忆是被植入到你脑袋里的。比如昏迷,低血糖昏迷,打球被猛撞昏迷,通宵打游戏昏迷,吃了野蘑菇昏迷。通过这种意识中断的时刻,人造人的记忆和现实就能无缝衔接起来。”
“把人造人投放入社会的手段多种多样,比如新建一个小区,整个小区全是成年人造人,某个夜里派部队进入,把昏睡的人造人都摆在各自的床上,再迅速撤离。第二天早上醒来,他们看看卧室,是自己记忆中的模样。他们按照记忆,自然而然地起身洗漱吃饭,换衣服去上班,临出门前往狗盆里添了一把狗粮,狗往后缩了一下,但他们没有注意到。在电梯里碰到人造人的邻居,彼此都在记忆里见过,于是像真正的老熟人一样打招呼。”四谷夕纪道,“也可以是一个孩子,他最后的记忆是在街上玩滑板被车撞了,安排这孩子在医院醒来,他不会察觉到异样,只会哭。”
“人际关系也可以伪造是吗?”江烨再次汗毛倒竖。
“没错,准确地说不是可以伪造,是必须伪造。一次性造一大家子,一个社区,一家公司,形成一个完美的闭环。起初几天这个闭环会内部运转,很快就会和整个人类社会产生千丝万缕的关系,最后彻底融入进去。时间一长,原本安排的人造人夫妻可能会离婚,和另外的人结为伴侣。社区的居民会搬走,又搬来普通人类的邻居填补空房子。公司会做大或倒闭,招募新员工或老员工下岗再就业。最后,所有人造人散布到天涯海角,像蒲公英一样不知去向。”
“只要细节足够真实,人是分不清虚拟和现实的。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已经活了很多年,但某些人其实只有一天的真实年龄。”四谷夕纪眨眨眼,“你能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