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外祖母她们来奔丧时,她伤养的差不多,回到甘家赶上了丧仪的最后一程。
“你不能出面,棠儿,在证据充足后,由我出面。你如今只消安心待嫁。”外祖母厉声说。
甘棠和吕循的婚事,提前到了今年八月,因为纳吉之礼的事,外祖母怕甘棠独自住在卞府也会出意外,所以想让她早入吕家,由吕家朝夕保护她。
“外婆,您告或是棠儿告,有何区别?甘家这遭无论如何名声都好不了了……外婆,您与堰国公夫人会次面吧,若是他们家不愿意了,那就待事后——退亲,那时甘家有错在先,便是告到陛下面前,陛下也能谅解,会允了退亲的。”甘棠声音滞涩,她说到退亲两字时,肩膀抖得厉害。
甘棠父母双亡,连个亲兄长都没有,原本金尊玉贵的长房嫡姑娘,眼睁睁看着原本该由自己父兄当家做主的整个甘氏旁落他人之手。
若非她还有个威名赫赫的外家,使得甘家族人不敢欺负她,她那有资本嫁给吕循为正妻。
此遭亲事,虽吕循是爱重她的,一心盼到她成了他的妻,但他们两个结亲,婚书上写的合婚誓言,打头的是吕氏长子嫡长孙及甘氏长子嫡长女,而非吕循和甘棠两人的名字。
他们的婚约能成,除了是赐婚,背后的家族也是各自有过商量的,若是甘棠实在太差,虽不能堂而皇之休妻,但吕循以后还可以纳贵妾,再甚一步,直接抬平妻入府,然后让她一直“病体未愈”,让平妻生嫡长子,掌管吕氏中馈,统领吕氏宗妇也不是不可。
就像此遭纳吉风波,一旦涉及到家族利益了,便是那虚无缥缈的玄学,两个家族的族亲们也不敢懈怠,是半步不让据理力争,吕循和甘棠根本没插嘴机会。
之前外祖母也劝过甘棠,就算对甘二叔有多厌恶,都不要放弃甘氏力量,甘棠虽心里有抵触,但她还是竭力去拉拢甘氏力量,比如疼惜她的四叔父一家,比如还算有良心,脑子也清楚的三叔父家,她都有刻意亲近。
可是,如今不成了。
她这些年受到的灾难,不是老天给的,而是她黑了心肝的血亲二叔给的。
她如何认命。
吕循的心意,甘棠不会怀疑,可等她把甘二叔谋害长兄一家的事捅出去后,不管她是否占理,她都会成为甘氏罪人,日后新上任的甘氏族长一定会把她从甘氏族谱上除名,她这样名声有碍的人,吕氏宗亲不会要的。
“不许说这种话,究易那孩子待你一片赤忱,你舍得让他伤心?”外祖母虽然平常对吕循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可那都是小打小闹,算是她们作为娘家人适时敲打甘棠未来夫郎,不是真要拆散甘棠和吕循。
甘棠再忍不住,原先只是肩彼耸动,现在她大哭出声,脸色也一瞬白的可怕,她头摇的如拨浪鼓,声音里带着浓浓绝望,“我舍不得,外婆,我舍不得!可是,我没办法了,我家破人亡啊……我原本可以不用家破人亡的,要是我忍下了,我今后怎么办,逢年过节回甘家,看着二叔的伪善面孔,我忍不了。”
甘棠的家庭,绝对是个父母恩爱,兄妹亲近的幸福家庭,虽然她对早夭的哥姐没印象,但她相信,若是他们能平安长大,也一定是好哥哥好姐姐,不会干出甘二叔那个神经病干的事。
外祖母一把将甘棠搂进怀里,恼恨又悲悯同时出现在她脸上。
大舅母和大表嫂两个上战场处理战后事宜,见到断体残肢都不怕的女子,也哭的动容。
这事要是搁她们身上,她们也不愿意就此忍下,然后天天看着杀人凶手在自己面前晃悠。
最重要的一点时,这个杀人凶手,说不定哪天还会对自己反扑过来,让自己也死无葬生之地。
甘棠当年就很想不明白,为了侵吞甘氏家财,连长兄遗孤都不放过的甘二叔为什么不怕一朝事败,惹得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
明明甘氏规定了女子无继承家财的机会,甘二叔就算不喜欢她,只消给她一碗饭吃,好赖养到十五岁,她就嫁出去了。
他好好养着她,她必会听他的话,让她嫁哪里她就嫁哪里,他不喜欢她,直接将她嫁到千里之外,一辈子都不能回闫隆,也不是办不到的事。
却原来,甘二叔是一直想要她的命。
“棠儿,此事非一朝一夕能成之事,你莫胡思乱想,好好做你的新嫁娘,你不就是要你二叔血债血偿嘛,外婆替你杀了他。”
让一个人死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但诚心想让一个人死,并且还是有钱有权的人想让一个人死,就太容易了。
“棠儿,你二叔这段时日去凤凰县去的勤,外婆让他悄无声息的死在路上,日后,你还是干干净净的甘家嫡长女,吕氏长房嗣妇,罪恶都让我这个老婆子担着。”外祖母对外孙女的拳拳爱护之情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个时代,皇权至上,人分三六九等,主家可以不高兴杀自己的奴仆妾室,有权之人可以亵玩无权之人。
若是真的要走到把甘二叔杀了才能解甘棠心结那一步,卞家可以有一千种法子让甘二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