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共同的敌人面前,有些事情可以先放一放。”
沈渡想了很久,慢慢说:“你要不要试着多交一点朋友?”
“……”
“其实我一直在想,从你告诉我灵视的根本原因在于寂寞的时候起,我就一直在想。”她看着远方的星辰,“你明明知道灵视的原理是什么,却始终没有摆脱这个能力。”
这一千年来,他的灵视始终没有消失。
是做不到吗?还是不愿意这么做。
她曾经将万叶集从头到尾抄了一遍,那个时候,写着和歌的纸张如雪片散落一地,黄褐色的虎斑猫踩在和歌上,在雪白的纸片上落下梅花般的脚印。
昏昏欲睡的春日里,猫在走廊上晒着太阳。
月色温柔的夜晚,猫总会坐在大阴阳师的身边。
樱花盛开的时候,樱花没有盛开的时候,天际飘起小雪的时候,猫会窝在他的臂弯里,眯着弯月似的眼睛,温柔地,缓慢地,仿佛述说着爱意一般地打着呼噜。
“五百年前的事,我听说了。”
因为麻仓叶王留下的巫力才能存在于世的猫,为了打败昔日的主人,成为了麻仓家的持有灵。
“你有灵视,能听到其他生物的心声,所以我一直在想啊。”
今晚的星空和千年前一样美丽。
一个人仰望星空时,其实非常容易感到孤独。
“股宗和你战斗时的心声,你全部听得清清楚楚。”
因为听得见,所以才放弃了。
“那个时候,你让股宗杀了你。”
看到她的瞬间便冒出眼泪的猫,就算是现在也无法面对曾经的主人,五百年前的心声有多痛苦可想而知。
这些心声,麻仓叶王当时都听见了。
股宗是麻仓叶王最后的朋友。
“我有无限的时间。”麻仓好微垂眼帘,笑道,“五百年前不过是一次失败罢了。”
“可是你还想见它不是吗。”
“现在说这些也无济于事。”
五百年前的背叛已经发生了,过去无法抹消。
“是它自己不愿意出现在我面前。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她看着他。
“但是,”她试着说,“我希望你能过得快乐一点。”
在这一千年里,他的灵视都没有消失,他明明知道其中原理,却仿佛封闭了自己的内心一般,几乎不怎么和他人建立联系。
好不容易有了同伴,却被他完全当成可有可无的工具,但还有像麻仓叶这样,会认真在意他是否寂寞的人存在。
“就算是现在,你的身边也有珍惜你的人。”
朋友又不是盟友,不需要在实力上旗鼓相当,只要在一起的时候能感到快乐就行了,因此就算他的力量强大到无人能及,世上没有人能和他棋逢对手,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管是成为通灵王,还是成为别的什么都好,我只是希望你能高兴一点。”
也许是因为灵视这个能力太不公平了,他对别人的理解永远都比别人对他的理解更多。
他总能知道别人在想什么,但鲜少却有人能明白麻仓叶王的想法。
他总是负责聆听,被迫理解他人的心声和想法,从一开始,他和别人的关系就并不平等。
“一千年前,”沈渡顿了顿,“那个时候,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不是吵架了吗?”
因为后来发生了那场意外,他们没能继续中断的谈话。
千年后再次相遇,两人虽然也谈了很多,但如果——如果那个时候两人没有分开,那场大火没有发生,她回到宅邸,见到等她回来的麻仓叶王,那个时候,她还有一些真正想说的,但一直没能说出来的话。
“我想了想,觉得你是对的。”
她不明白,也不理解灵视这个能力带给人的痛苦。
她并不特殊,反而很普通,没有无与伦比超凡万能的爱,能拯救他过去的仇恨和伤痛,甚至抚平灵视这么多年来一直给他带来的痛苦和折磨。
她是个普通人,所以她能给他的,一直都是普普通通、老套又平常的爱。
“但是,”她笑着说,“如果你愿意讲的话,我可以听。”
如果那些事情都没发生,她本来是想这么告诉他的。
“你总是在聆听他人的心声,所以我们交换一下,轮到我去听你的想法。”
不管是高兴,难过,喜悦还是痛苦,就算是阴暗的情绪也没关系。
因为麻仓叶王曾经就是这样将她从身在异世的孤独中拯救出来了。他的书房里一直存放着那张她画得无比难看的世界地图。
“所以,只要你想,我都愿意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