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死不瞑目!”德妃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揉搓的松散下来,睚眦俱裂的说出这一番话:“我儿在天有灵,一定要好好睁眼看着,看着这些害你之人,如何恶贯满盈,死无葬身之地!”她恨极的人,咬着牙扯着嗓子嚎出这一番话,让众人无一不心惊胆战,尤其是王守澄和杨贤妃两个。
王守澄尚能自持,杨贤妃却吓得满脸惨白,冷汗涔涔,生怕哪一日这报应真的到了身上来。
鱼弘治得了皇帝的点头应允,和几个内侍监合力将王德妃半推半哄着拉了出去。
事后鲁王李永被追封为庄恪太子,一切后事安按太子仪仗下葬。李永的死,便面上风平浪静,却将朝堂以及后宫最后的一块儿遮羞布拉了下来,一场血雨腥风即将降临。
“皇兄,”李凑下笔记录着李昂的口谕,当听到“立陈王李成美为皇太子”几个字,吃了一惊:“皇兄!”
李昂摆摆手,继续说道:“李钰、杨嗣复为平章、辅佐太子。”
李凑低头默默的将李昂的口谕整理成诏书,心中却益发不安起来:皇兄是糊涂了!
如今几个儿子都已经死绝,李昂心中最后的念想也已经断了,决定将皇位交还给敬宗一脉,虽然这个做法合乎礼治,但是在这个时候大敌环伺,颍王李瀍、安王李溶虎视眈眈,将李成美推上去,岂不是又害一条性命?
“杨贤妃昨日侍寝,举荐安王李溶为皇太子。”李昂以手撑住额头,眼神困倦,似乎是一夜未睡。
“皇兄何不顺水推舟?”李凑忙停下笔,起身拱了个礼:“若是立李溶为太子,颍王、仇士良等贼子必定将矛头指向他,也可作为缓兵之计,皇兄的大计倒可以缓缓图之。”
“朕再无心与他们去迂回......”李昂闭上眼睛:“成败在此一举,若是成了天下清明,你或辅佐成美为帝,或是自立为帝,皆由你。若是败了......”
“殿下。”李凑慌得跪在地上:“臣弟并无此心,还望殿下明鉴。”
“朕知道。”李昂无奈一笑:“当这个皇帝没什么好。朕自即位那日就明白了。只是我李家的千秋百代社稷,交由你,我......方能闭眼。”
“皇兄,”听他此言,似乎在交代遗言,李凑心中大恸,忙急道:“皇兄春秋正盛,何出此不祥之言?”
李昂摇了摇头,摆了摆手,从榻上挪步到李凑身边,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别怪为兄,给弟弟你留下这么个乱摊子。实在是不得已为之。”从案上取了笔,交到李凑手中:“诏书还未完。”
李凑点头坐在案前,饱蘸浓墨,听李昂在身畔说道:“漳王李凑为摄政王。”
李凑手中的笔若有千钧重,迟迟落不下笔来。他明白自己若担上这条虚名,只有死路一条。眼下却容不得他推脱,为大唐社稷身死,是李家每一个男儿的职责所在,算是死得其所。
他定下心神,将诏书写下,回头望着李昂。
李昂从怀中掏出大印,印在诏书之上,顺手将大印丢到了地上。大印滚了几下,滚到殿边。
身畔的内侍监忙捡了起来,双手奉上。
李昂看了他一眼,似是随口问道:“李好古。”
“奴婢在。”
“你跟了朕几年了。”
“奴婢自遣邸就追随圣上,蒙圣上赐名姓李,如今已经十四年了。”
李昂微笑着点点头,指了指龙案:“你将玉玺搁到上头吧。”
李好古战战兢兢的捧着玉玺,好像一个烫手的山芋,好容易将它端端正正的搁在龙案之上,躬身拜了拜。
却听李昂在身后吩咐道:“桌上可有一瓶玫瑰露?”
“是。”李好古见案上有一个青瓷小瓶,不知此情此景下,皇帝为何说起这个,只得应了一声。
“你将它交给宛如,她知道该怎么做。”
李好古闻言忙上前取了瓷瓶,听李昂又道:“去吧。”
李好古捧着玫瑰露,出了大殿。站在门口踟蹰了半天,想不透皇帝为何此时赏赐杨贤妃的宫女一瓶玫瑰露,正迟疑着,迎头撞上了鱼弘治,心底大叫:“不好!”
鱼弘治眼见,一眼就瞥到了他手中的瓷瓶,厉声问道:“李好古,你夜深在殿前鬼鬼祟祟,图谋不轨?”
李好古忙跪在地上,将手中的瓷瓶举了起来:“大将军,奴婢不过是奉圣上之命,给人送赏赐。”
“赏赐?”鱼弘治眼神儿微微一转,继而笑道:“送给谁的?”
“赏赐给尊等宫女,宛如姑姑。”李好古此时早就被吓得六神无主,一五一十的就全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