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微微一怔,忙走到她跟前:“姑娘谬赞,以前伺候主子,常绣一些活计贴补家用,没成想倒是练成了手艺。”
王晏媄听说过宫里头的宫女活的也并不是太宽裕,大多数会绣一些东西拿出去卖,所以点了点头,眼神中微微露出一些同情,心道:“这位姐姐在跟着李大人之前,也是受过苦的。”便笑问道:“听说姐姐以前伺候长公主殿下?想必也是受了许多苦,亏得公主怜惜将姐姐赐予李......李大人,也算是一件美事。”提到李大人三个字,禁不住打了个磕绊,双颊浮起红云。
受过苦倒是真的,却不是在公主跟前,大多数苦都是......自作自受罢?
卿卿察言观色惯了的人,怎么看不到王氏提到李商隐时那遮掩不住的小女儿情态,心里禁不住微微一酸。
见她沉默,王氏又自找自话说起来:“姐姐这样的好手艺,倒是辱没了,若是进了我家的绣庄,恐怕一条帕子卖一两银子也是有的。”
卿卿禁不住上了心,忙问道:“听姑娘这样说,府上可是有绣庄?”
王氏忙笑道:“是,我家在城里头开了几个铺子,倒是有一个绣庄,叫“瑞蚨祥”,许多从长安跟来的女眷,闲来无事就去做绣活,倒是很受欢迎,连往西域去的客商都常来采买。”
卿卿心里一动:“这样寄人篱下的日子,公主的赏赐虽然丰厚,也禁不住花的,还是早早的找点活计为妙,这倒是个好去处,一是可以打发时光,二又可以贴补家用。”想到此处,忙问道:“不知......”心想着作为李商隐的妾室,若是问出口是不是会给他丢脸,正印证了他是空有抱负却身无分文一说?
王氏见她欲言又止,笑道:“姐姐可是想去......那我铺子里的掌柜的可要谢谢我,我可给他着了一个好师傅来......”转而一想,一脸歉意的说道:“对不住姐姐,是我欠考虑了,有李大人做主,您,您如今也不用如此辛苦......”脸上红的更厉害了。
卿卿忙道:“姑娘,我倒是想请姑娘帮我这个忙......”说着俯下身去:“做个绣娘,倒是很和时宜......”
王氏微微一愣,继而笑道:“姐姐不必如此多礼,等明儿我寻个婆子去跟掌柜的说一声便是了。姐姐这样的手艺,怕是他见了,立刻就来抢人了。”说着莞尔一笑:“姐姐到时候可别嫌累,绣房虽然平日里不是太忙,可是接了着急的差使,也是要点灯熬油的。”
卿卿忙一口应下,没承望王晏媄倒是个实诚的姑娘,不仅将绣房的情况细细说与她听,临走时还要了她绣的一副手绢儿,说是带给掌柜的看。
送走王氏,卿卿坐在塌前拿起绣活有一针没一阵的绣着,心道:“这位王氏倒是跟之前见过的姑娘都不一样,似乎是个没多少心计的人,什么都现在脸上。”卿卿打记事起就没入后宫,伺候公主,随公主入道,后又伺候安王,哪一出不是殚精竭虑、勾心斗角的,如今见了这被教养的如此单纯、热情的王晏媄,倒是让她的心情愉悦了很多,禁不住莞尔。
“卿卿在笑什么?”李商隐的嗓音在后头响起,继而一双温润略凉的手落在颈上,轻轻摩挲了两下,移到双肩,按压起来:“做了一天的绣活儿,明儿该喊着肩膀痛了。”语音中带着一丝笑意一丝宠溺。
卿卿也不推让,只是合上眼,笑道:“夫君今日舍得回来了?”
李商隐听到“夫君”二字还有话音之中的小埋怨,心底似乎碰触了哪处柔软,禁不住就浑身舒坦起来,心情也随之愉悦,勾唇笑道:“卿卿嫌夫君这几日冷落了么?”低头在她颈上落下一吻。
卿卿转过头来,笑道:“奴婢不敢,奴婢怎么敢嫌弃李大人呢!”
“李大人?”李商隐何时被人称过“大人”,虽是进士却也没出仕,何来“大人”一说,见她促狭的笑着,顿时明白了,顺势间将手放到她的两肋。
磋磨一番,见卿卿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眼泪花儿都呲出来了,方才停了手,笑嗔道:“还敢不敢打趣你的夫君?”
卿卿倒在他的怀中,顺了顺笑的岔气儿的胸口,咬着嘴唇轻嗔道:“这可不是我叫的,是人家王家二姑娘叫的。”
见她鬓发微乱,嘴角似笑非笑,眼角发红还含着一丝泪光,李商隐禁不住心里突突直跳,低头下去。
卿卿推开他,道:“人家还有正经事儿跟你说,好不容易回来一会儿,竟是折腾人.....”说着伸手揽着他的脖子:“青天白日的......”说到最后,咬住嘴唇。
李商隐笑了笑:“你我恩爱夫妻怎么就不正经了?你倒是说说看。”
卿卿笑啐了一口,说道:“我答应了王家二姑娘,去她家的绣房做活计,不定哪一天就去了,如今先跟夫君报备一下。”怕他多想,又说道:“都是妇人们待得地方,辰时去,申时回,中午管一顿饭,正好什么都不耽搁,若是有事,不忙的时候随时可以请假。”
李商隐的眉头微微拧在一起,颜色黯了下来,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左不过又是自责,卿卿忙撒娇讨好道:“夫君每日忙着,我一个人在后院闲的厉害,又无人相伴,出去做活儿无伤大雅,还能挣些薪资,多好的一件妙事,莫不是夫君怕我跟人跑了么?”
李商隐忙摇了摇头,沉声道:“不是这个,我还信不得你么......”刀山火海也过来了,如今要还是信不得卿卿,那他还算个人么。
“那是什么?”卿卿揽着他的脖子,不住的摇晃,摩挲的后颈热烘烘的,带着一丝痒痒。
“你若愿意......我便不拦着。只是......”眉头越发拧在一起:“如今我为幕僚,也有俸禄,你大可不必那些辛苦......尽够用了。”
“我不得不为将来打算......”这寄人篱下,不是长久之计,卿卿将后头那些话儿咽了下去,只是笑道:“多谢夫君应允,”见他虽然松口,却还是老大一脸的不情愿,在他腮上落下一吻。
眼前一黑,帐子从两厢扯了下来。
大明宫
宫里头发生了一件大事,被贬为鲁王的废太子李永不知何故,一夜之间便暴病而亡。任哪一个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死的蹊跷,却从上至下无人替他伸冤,连掌管后宫诏狱的北军狱也无人来查。
王德妃捧着儿子李永的尸身濒临崩溃:“我永儿已经废了太子之位了!废了太子之位了!”她一手揽着面色青紫的李永,一手指着立在一边的李昂、杨贤妃和一众宫人,环视一周,最后怨恨的望着王守澄:“为何,为何还容不下他的性命?”
李昂心如刀绞,这大明宫端的杀人不见血!先穆宗五子自杀自灭,尚有兄弟几个在,结果到了他这里,竟然一个亲生的儿子都剩不下......强忍住泪:“德妃是伤心糊涂了,鱼弘治,将德妃娘娘送回殿里头去,宣李凑即刻进宫处理鲁王后事。”
王德妃伏在儿子身上哽咽难言,被几个宦官拉都拉不开,还是鱼弘治亲自上前:“娘娘,您这样抱着不是个办法,让奴才们为殿下梳妆,您这样,让殿下闭了眼睛都不得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