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婉婉凄凄,虽算不上天人之音,却也靡靡动听,几分情谊令人酥倒,李永听了这歌声,顿时驻足不前,心道:“是哪个不得宠的婢子,此时在这里唱曲儿,我且去听上一听。
却见那人,乌压压的一头好头发,盘在脑后,带着几朵园子里摘得花,身着藕荷色抹胸高腰绣裙,腰间松垮得系着一根水绿长绦,肩上半披不披着浅水红色软烟罗,露着一截雪白的胳臂,上面套着一溜的金钏儿,手上拿着一把合欢扇,举起手来,金钏儿叮当作响。
“哎“那人长叹一口气。
李永上前一步,道:“美人儿何事长吁短叹?”
那人回过头来,面如满月,面上敷着细细的脂粉,李永定睛一看,大叫不好,吓得六神无主,慌慌张张的择路而逃,却不小心跌进一个泥坑儿,溅了一身腌臜。
杨贤妃禁足之后,百无聊赖,次日遣走了宫人,在御苑散心,因看着满园秀色,想起昔日与李昂恩爱情景,有感而发,唱了这一首曲子,却不成想,倒引来了李永。
她出了亭子,见李永跌在泥坑里,起身看见她,也不行礼,只是一溜起身想要跑。
杨贤妃不禁暗笑道:“太子殿下,可摔疼了?真是不小心,让母妃瞧瞧。”
李永心中大窘,却也不敢造次,只得陪笑道:“贤妃娘娘安好,儿臣不小心跌落泥坑,倒让娘娘笑话。”
“我方才也不见人,怎么一转眼你倒跌在这里了?莫不是……”杨贤妃故作惊讶的拿合欢扇掩了口:“你在偷什么?”
李永被她说的面红耳赤,便分辨道:“娘娘可不要胡说。儿臣只是不小心打此经过而已。扰了娘娘的兴致,真是莽撞。”
杨贤妃柔声一笑,道:“我倒也不说你什么,只是这后宫御苑,多是年轻的妃嫔,你若是如此莽撞,让人瞧了,还以为你要行高宗与武氏那些苟且之事。”
李永慌道:“贤妃娘娘仔细,这话儿可不能乱说。”
杨贤妃上前来,伸手拿绢子揩掉他脸上的一片儿淤泥,笑道:“你若不嫌弃,前面不远便是凤凰殿,你可来我宫中换身衣裳。”
李永忙道:“不必了,让人听了去,多生多少口舌。”
杨贤妃媚眼一转,道:“太子殿下真是胆小,我还能吃了你不成?罢了,你若不敢,可速速离去,省得路上的宫娥看见殿下如此狼狈,传为笑话。”
李永最听不得就是别人说他“胆小怕事”,便起身,拍了拍裙裾,道:“怕什么,你一个我阿娘年纪的妃嫔,还有人会说闲话不成?”
颍王李潺一手拨弄着一个饰有金玉的古瑟,面上若有所思,只是看不出悲喜。王氏轻轻的奉上一盏茶,却不敢打搅他的思绪,等了一会儿,不见吩咐,便端着茶盏,悄悄的转身离去,却听李潺道:“你怎么来了,又端着茶出去了。”
王氏忙行了一礼,赔笑道:“殿下,婢子扰了您的思绪,真是罪该万死。”
“什么罪该万死不万死的。若是这点儿事就杀人,恐怕这个府里可要被杀光了。”说罢伸手接过茶,抿了一口:“这几日宫中可有书信?”
王氏略微欠身道:“一个叫鱼弘治的宦者,送了一幅画儿,臣妾命人放在殿下几上了。”便走到黄花梨书案前,取了一副卷轴,递给李潺。
李潺皱了皱眉头:“怎么不早说?”
王氏告罪道:“臣妾斗胆,看这幅画是平常的画,也不见得新奇之处,况且那鱼弘治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宦,臣妾担忧殿下劳累,便放在案上了。”
李潺闻言,劈手夺过画卷,斥道:“鱼弘治可不是什么小宦,他是仇士良的心腹!”说罢展开画卷,见是一个宫装美人和一个身着紫色大科,头戴冠冕,腰着玉带的少年,在一座宫殿前面窃窃私语,看神情,似乎有甚深内情。看到此处,李潺不禁嘴角微微一笑,抬头见王氏跪在地上请罪,便道:“罢了,你起来吧。”说着看了她一眼:“今后不要擅自主张。去把这张画烧了罢。”
王氏一头雾水,取了灯盏,将画化在香炉中。李潺见画卷烧成灰烬,点头道:“这还有送上门来的。”
芙蓉园
“夫人大喜!”刘大娘从殿外大步走进来,满脸的喜色:“听前头的婢子说,王爷这几日心情大好,将您的二姐牵出了那个院子,如今不必锁着了,一起吃穿用度也好了许多,夫人不必再挂怀了!”
卿卿扶着胸口松了口气:“刘大娘,只是放出来,没说多会儿能送回公主那里?”
“卿卿,你便这样关心你的姐姐吗?”安王的声音,从外殿响起,不一会儿,就进了内殿,将主仆二人吓得大惊失色,忙双双跪在地上:“给殿下请安。”
安王上前拉住卿卿的手,轻轻一拉,就将她抱在怀中,软玉温香满怀,将他激的心神激荡,笑道:“既然得了卿卿,她放出去也好,不过......”
卿卿闻言,反手揽住他的腰,强颜欢笑道:“殿下还想左拥右抱不成?”
安王低头见她双目微嗔,娇滴滴的似在撒娇,禁不住使劲拥了拥,抿嘴笑道:“怎么,我的卿卿吃醋了不成?”
卿卿将头靠在安王的怀中,双手揽着他的腰:“殿下不心疼婢子么?”
安王听得这样爱娇的话儿,一阵心猿意马,禁不住低头吻着她的发髻,一阵馥郁的依兰香气盈入鼻息:“且不说这个,今儿本王带你去外头转转可好?”
卿卿吃了一惊,抬头望着安王:“殿下?”
安王低头吻着她的鬓角:“本王想着,你在宫中久了,也是无趣的很,这几日无事,索性带你出去东市转转。”
十里长街,商铺鳞次栉比,人烟埠盛,除了我大唐臣民,还有许多异色服饰的贩夫走卒夹杂在人群之中。天下货物,皆可在这东市的货架之上寻到。人声鼎沸,富足如此,让人恍然间都记不起来这里曾经被安禄山的铁蹄踏过。